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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江中草药
2025-02-14
长篇叙事诗《苦恋》第一章 作者 周元川
《离别的信笺》 亲爱的，我即将离开， 留不下多少言语， 所以我决定将心事， 尽在这封信中留存。 时光像流沙从指缝滑走， 命运的风把我吹向远方的港口。 我的脚步已踏上未知的途程， 可我的心还在这儿停留。 回忆是斑斓的星斗， 在脑海的夜空闪烁不休。 我们曾漫步在春日的花丛， 蝶影翩翩见证爱的浓稠。 那夏日的海滩上， 脚印被海浪轻轻抹除， 但笑声还在海风里飘荡， 像永恒的音符。 如今我要走了，像一片叶， 从滋养它的枝头飘落。 这封信是我最后的寄托， 写满了眷恋与不舍。 我把思念折成小小的纸鹤， 密密麻麻挤满信纸的角落。 那些未说出口的情话， 像暗流在字里行间穿梭。 我看到远方的山峦起伏， 那是我必须奔赴的孤独。 但你的面容会在心底永驻， 是我前行的灯火一束。 这封信是我灵魂的剖白， 没有华丽辞藻的编排。 只是最纯粹的情感纽带， 连接着过去和未来。 亲爱的，当你展开这封信， 或许能感受到我的体温。 那是我留下的最后的热忱， 在离别之际的深沉。 我即将走入那茫茫的夜色， 这封信是我投出的月色。 照亮你可能会有的寂寞， 哪怕只是片刻的温和。 我的行囊装满了梦想的碎末， 还有对你无尽的牵挂如锁。 这封信是开锁的一把银钥， 藏着我心中的所有因果。 我走了，亲爱的，不要难过， 信中的我会永远陪伴着。 就像岁月长河中的静波， 永远有着爱的轮廓。 《敬意于你：两次谈话后的仰望》 在时光的长河中徘徊， 命运安排了两次谈话的舞台。 犹如两颗星子的偶然交汇， 擦出的光芒刺进心灵的深海。 第一次谈话，像清风徐来， 拂开了那遮掩你的雾霭。 你的言辞如灵动的音符， 在空气中奏响智慧的天籁。 每一句话都似一颗种子， 种下了好奇与倾慕的胚芽。 那时候，我只是初见你的华彩， 却已感受到一种力量的存在。 你的眼神里藏着深邃的海， 平静之下是无尽的情怀。 第二次谈话，仿若暖阳盛开， 进一步照亮你内心的地带。 高贵品质不再是朦胧的猜， 而是清晰地展现在眼前的山脉。 那是一种沉淀岁月的气概， 如同古老的松柏历经霜雪不败。 从你的话语间，我仿佛看见， 一条道德与善良编织的锁链。 链接着真诚、坚韧与博爱， 每一环都闪耀着人性的光彩。 心中充满了尊敬，这尊敬， 如同一座高塔在心底筑成。 它抵御着世俗的风雨交加， 只为守护对你的敬重之情。 由衷地仰视你，这仰视， 不是简单的角度的偏移。 而是灵魂向着崇高的迁徙， 在你的光辉下感受自身的渺小与希翼。 你是一本厚重的书籍， 两次谈话只是翻开的序曲。 而那高贵品质是书中的金句， 值得我用一生去研读、铭记。 你的存在像一座灯塔， 在生活的茫茫海洋里驻扎。 为我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那方向通往美好的精神之涯。 这两次谈话，如同钥匙两把， 开启了我认识你的关卡。 从此你在我心中的形象高大， 成为我心中永不落幕的神话。 《鸡足山下的初见》 初见你于鸡足山， 那是命运偶然的铺展。 山中的风带着神秘的轻叹， 而你，似一片飘入视野的阴云， 搅乱了我心中平静的湖湾。 感受多少不安躁， 像松针在风中无端地抖颤。 你的眼神藏着失落的暗礁， 失恋的阴影仿佛将你笼罩， 那是一种能触摸到的烦恼。 担心你因失恋而愤怒， 愤怒像潜藏的野兽在咆哮。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雷暴前的征兆， 脚步的凌乱，眉头的紧蹙， 似乎在诉说着内心的煎熬。 充满了负面的预兆， 就像黄昏预示黑夜的来到。 你的沉默是压抑的歌谣， 我站在一旁，心被无形的线牵绕， 不知该如何将你的悲苦赶跑。 鸡足山的路蜿蜒着古老， 却载不动你心底的沉疴。 我想化作一缕山间的暖阳， 穿透你那厚厚的忧伤， 可又怕这莽撞会将你刺伤。 你的哀伤如雾霭般浓厚， 在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酒。 我在这初见的时刻停留， 试图解读你灵魂的褶皱， 那里面是被爱情刺痛的伤口。 山中的花似乎也垂着头， 不忍看你被痛苦紧揪。 我默默祈求神灵的庇佑， 让你的世界重新有彩虹出岫， 哪怕我只是一个陌生的某某。 我们站在鸡足山的一隅， 时间仿佛被悲伤的胶水黏住。 我在心里编织着安慰的话语， 却不知哪句才能成为解药的元素， 只能陪着你在这情绪的低谷。 也许这只是人生的一段迷途， 你终会走出失恋的荒芜。 而我见证了这特殊的一幕， 在鸡足山下，记忆开始凝固， 成为了一幅带着哀愁的画图。 《心灵的交融》 但是，我们的交流， 让我了解了真情实意， 你为我的生活和事业， 考虑得实在太周到了。 在时光的长河中徘徊， 我们的话语如星子闪烁。 那交流的瞬间仿若花开， 绽放在心灵深处的角落。 每一个字都是灵动的蝶， 带着诚挚的情感翩跹。 从日常的琐碎到远大的梦， 你的心思细密如丝缕牵连。 生活的迷宫里我曾迷茫， 你的建议如明灯照亮。 事业的峰峦高耸难攀， 你为我规划那上升的梯坎。 我们的交流像静谧的湖， 深邃之中有温暖的波伏。 真情实意是湖底的明珠， 散发着永不黯淡的光弧。 那不是敷衍的应酬话语， 而是灵魂深处的相互触及。 仿佛古老琴弦的和鸣， 奏响一曲和谐的旋律。 你看到我生活的小确幸， 也深知我事业的壮志雄心。 你的周到是细密的春雨， 润泽着我内心的每一寸土地。 我们在交流的空间里遨游， 分享欢笑也分担哀愁。 这种情谊超越平凡的定义， 是生命中珍贵的锦绣。 像两座岛屿之间的桥梁， 连接起彼此的希望与向往。 你的周到是坚固的桥墩， 支撑着我们交流的重量。 无论是晨曦初露的清晨， 还是繁星满天的夜深。 我们的交流都如涓涓细流， 不断注入真情的养分。 在这个喧嚣纷扰的世界， 我们的交流是宁静的结界。 真情实意是结界中的圣火， 永不熄灭，永远炽热。 我能感受到你的用心良苦， 那是对友谊最纯粹的守护。 我们的交流如诗如画， 写满了生活与事业的眷顾。 《见你之后的内心风暴》 在生产队会计的岗位上， 十二年的时光缓缓流淌。 数字与账目编织着日常， 成绩优异是岁月的勋章。 每一次计算都精准无误， 训练的磨砺让我无比熟稔。 仿佛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舟， 秩序与规律是我的桨帆。 直到那一天见你之后， 平静的心湖被猛然打破。 似一颗石子投入了湖心， 涟漪一圈圈向外在扩展。 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却突遇难以言说的差错。 就像精心搭建的积木塔， 被一只无形的手在推搡。 内心开始如潮水般汹涌， 思绪在脑海里肆意纵横。 那差错像一道黑色裂缝， 横亘在往昔完美的天空。 你的出现是意外的变量， 打乱了我既定的节奏场。 可那差错又像是警示钟， 敲打着我内心深处的梦。 我在回忆里仔细地搜寻， 到底在哪一步出现错纹。 而你的面容却不断浮现， 在差错的迷雾中相映衬。 是因为见你而分了神， 还是命运的玩笑在延伸。 那激荡的内心无法平静， 如同暴风雨下的那片林。 我试图整理这混乱思绪， 把差错的根源彻底揪出。 但你就像一个神秘引力， 让我的心不断左右踟蹰。 十二年的沉稳开始摇晃， 新的情绪在心底里生长。 见你后的世界变得不同， 内心的激荡是变革的风。 我望着那账目上的错处， 又想起你那特别的眉目。 不知是该懊恼还是惊喜， 只知道心从此不再停驻。 在这差错与心动的纠葛里， 我仿佛站在命运的岔口。 内心的激荡是前行号角， 向着未知的方向去探究。 《是你走进了我的生命》 是你走进了我的生命， 宛如一颗流星划破夜的宁静。 那瞬间的璀璨， 点燃了我心中沉睡的憧憬。 可随之而来了变故， 命运的琴弦被拨乱了音程。 你像是一阵捉摸不定的风， 吹皱了我原本平静的心湖。 痛苦和烦恼，一直萦绕， 如同鬼魅在暗夜里舞蹈。 每一个思绪的角落， 都被它们肆意地围剿。 只想诉说，在你面前坦露， 那些被压抑的情愫。 像打开一本尘封已久的书， 里面写满了斑驳的孤独。 你是我生命里的闯入者， 带来了未知的福祸。 我在这迷宫般的境遇里摸索， 找不到出口却也无法割舍。 回忆如荆棘刺痛着心窝， 未来像迷雾难以捉摸。 你的身影在脑海中交错， 是甜蜜与苦涩的混合。 我曾以为你是破晓的光， 能驱散所有的黑暗与哀伤。 如今却在这爱的泥沼里彷徨， 脚步沉重，心灵在流浪。 是你走进了我的生命， 开启了一场没有剧本的剧情。 我是那无助的主角， 被命运的大手肆意摆弄。 痛苦像潮水般汹涌不停， 烦恼似乱麻在心头缠拧。 可我还是渴望你的聆听， 哪怕只是短暂的安宁。 在每个辗转难眠的夜中， 你的面容是唯一的梦。 我试图从这混乱里读懂， 你带来的这一切究竟何从。 是你走进了我的生命， 让我品尝了世间复杂的感情。 也许这就是成长的宿命， 在爱与痛里学会清醒。 我把自己的脆弱袒露给你， 像受伤的鸟儿展示残羽。 希望你能给予一丝怜惜， 哪怕只是片刻的慰藉。 我们的故事像一首未完成的曲， 高音和低音交织在一起。 而我在这旋律里沉溺， 等待着未知的结局。 《但我并不气馁》 在生活的泥沼里深陷， 痛苦像荆棘将我缠遍。 但我并不气馁，绝不， 信念在心底坚如钢铁。 努力，那是我手中的剑， 要斩断痛苦的锁链。 每一滴汗水都是力量的源泉， 汇聚起来能把高山移迁。 想想那些纯真的孩子， 眼睛里满是对世界的期冀。 我们要为他们树立榜样， 像灯塔在黑夜中熠熠生光。 哪怕道路崎岖漫长， 布满了未知的迷茫。 我把努力当作前行的桨， 在岁月的河流里破浪远航。 痛苦只是暂时的魔障， 它妄图将我的梦想埋葬。 可我怎会轻易投降， 努力会让它成为向上的阶廊。 我们要一起成就非凡的事情， 让生命不再平庸安宁。 用热血书写壮丽的风景， 在时光的画卷上留下英名。 努力是一场无声的战争， 与痛苦和懒惰做斗争。 我要把每一刻都活得丰盛， 让生命焕发出璀璨的星芒。 看那破晓前的黑暗， 正被努力的曙光驱散。 我带着希望奋勇向前， 为了孩子，为了心中的彼岸。 无论风雨如何的呼啸， 我都紧紧抓住努力的衣角。 把痛苦转化为奋进的歌谣， 奏响生命华美的音调。 我们携手向着伟大进发， 在平凡中挖掘无限的伟大。 用努力撑起一片蓝天， 让孩子们仰望时充满惊讶。 痛苦如同秋天的落叶， 终将被努力的春风吹灭。 我要在这片土地上撒播热血， 收获那非凡成就的喜悦。 在生命的舞台上尽情舞蹈， 用努力跳出最炫的步调。 让痛苦成为背后的暗礁， 衬托出我们前行的荣耀。 我不气馁，永不言败， 努力的火焰永远在胸怀。 为了孩子，为了未来， 让生命绽放出最绚烂的光彩。 《未尽之托》 在离去的那刻，职责如未完的乐章戛然而止， 脚步沉重，心有不甘的余音在胸腔回荡。 工作像被遗落的孩子，孤单地待在原地， 我只能将满心的牵挂，化为深深的心托。 那未竟的事业啊，是我心头难以割舍的羁绊， 如同暮春的繁花，还未凋零却已无人顾盼。 我把它留在那熟悉的角落，目光里满是眷恋， 每一个文件，每一项任务，都似有我的灵魂镶嵌。 而你，是我最后的希望所寄， “照顾好她，如同照顾我”，声音近乎哀求。 她，是我的心血，是梦想的另一个我， 如今我要离去，像一片落叶被秋风卷走。 安心，谈何容易？但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在命运的轨道上，我被强行拖离。 那曾经奋斗的地方，有我青春的痕迹， 每一次挑灯夜战，每一回突破难题。 你是否能感知我的焦虑与不舍？ 那工作里的千头万绪，像乱麻等待梳理。 我只能凭借信任，把一切交付于你， 希望你能如我一样，用心去将它珍惜。 离去的背影在阳光下拖得很长， 心中的不安却像黑夜蔓延滋长。 但我知道，此刻只能坚定地走向远方， 哪怕身后是未完成的使命在摇晃。 我仿佛看到你庄重地点头， 那是给我最后的慰藉与温柔。 于是我鼓起勇气，迈向那未知的尽头， 因为我相信，我的寄托不会被辜负遗漏。 我带着遗憾，也带着一丝侥幸， 在离去之时，把希望的种子播在你手心。 愿你用汗水浇灌，用智慧耕耘， 让那未完成的工作，绽放出应有的光晕。 风在耳边呼啸，像是催促也像悲歌， 我的脚步虽缓，却不再犹豫退缩。 那未尽的职责，会在你的守护下复活， 而我，也能在远方安心地让往事沉没。 《时光的使命》 时光不多，春去秋来， 仿若指尖流沙，难以掬怀。 那曾经的新绿，转眼染上秋霜， 岁月的车轮，无情地把季节偷改。 孩童变大，在不经意间， 像破土的春笋，节节向天。 他们的眼眸，曾盈满童真的梦幻， 如今却添了几分成长的忧烦。 岁月蹉跎，多少往事成风， 梦想的羽翼，有时被雨打湿沉重。 我们在时光的长河里徘徊， 看着青丝渐染白，皱纹悄悄爬上来。 保持警醒，在这有限的光阴， 不能让时光在混沌中沉沦。 每一个瞬间，都应镌刻意义， 如同星辰在夜空点亮自身。 为其稳固，那生活的根基， 无论是风雨还是晴空万里。 用坚强的意志，去构筑堡垒， 抵御岁月可能带来的侵袭。 为儿女们，做个楷模， 用行动书写生命的执着。 在时光的舞台上，展现风采， 让他们懂得，岁月不应被虚掷。 我们是时光的旅人，也是掌舵者， 在春去秋来的更迭里把握。 以爱为帆，以责任为桨， 驶向那充满希望的远方。 当孩童望着我们的背影， 能汲取力量，无畏前行。 我们的故事，成为他们的灯塔， 在岁月的海洋里永不灭灯。 时光不多，但意义可无限延展， 春去秋来，见证生命的蜕变。 在有限的岁月里创造非凡， 为了儿女，为了心中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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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10
相册背后的故事
相册背后的故事周元川在小镇的一条安静街道上，有一家古董店，门面古朴，门口摆放着一本陈旧的相册。这家古董店的主人是一个年轻人，他孤独而沉默，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自己的名字，也没有与任何人交流过。 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小镇上时，他会从店内走出，轻轻地将那本古老的相册摆放在门口，然后静静地坐在店铺对面的长椅上，凝视着远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那本相册里记录着许多陌生人的故事和照片。有一对年轻恋人在河边徜徉的欢乐时光，有一位老者孤独地坐在家门口眺望远方，还有一群孩子在田野里奔跑嬉戏的快乐场景。每一张照片都流淌着岁月的沧桑和温暖的回忆。 人们对那个神秘的古董店主人充满好奇，但却从未得到过他的正面回应。有人传言说他是一个失落的艺术家，有人则认为他是逃离城市繁杂生活的隐士。然而，没人能够真正了解他的内心世界，只有那本相册，默默地见证着他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女孩偶然走进了这家古董店。她对那本相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开始翻阅起里面的照片和故事。她被每一张照片中流淌出的情感所打动，仿佛看到了一段段别样的人生。 “你是这本相册的主人吗？”小女孩好奇地问道。 年轻人转过头，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这些照片和故事都很美好，你为什么不和别人分享呢？”小女孩继续问道。 年轻人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因为我是一个孤独的人，无法融入这个世界。这些照片和故事，是我寻找心灵归属的方式，也是我与这个世界相连的纽带。” 小女孩听完，露出了微笑，她理解了年轻人内心深处的孤独和渴望。于是，她决定帮助年轻人重新融入这个世界。 从那天起，小女孩成了年轻人的朋友，她给年轻人取了一个名字：“路易斯”。路易斯开始逐渐打开心扉，与小女孩分享自己的生活和梦想，也开始和店铺周围的居民交流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家古董店变得更加繁荣和热闹，人们纷纷前来寻找自己的珍宝或者聆听路易斯讲述那本相册背后的故事。小镇因此而焕发出新的生机，而路易斯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和归属。 那本相册，成为了小镇的一则传说，传颂着孤独年轻人与小女孩之间那段温馨而治愈的友谊，以及每一张照片背后散发出的温暖与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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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05
祖父的人生
祖父的人生 周元川 我没有见过我的祖父，我出生的时候，风已经在他的坟上吹了八年。我应该写写祖父，但每每提笔，竞无法成文。想想事虽简单，却五味杂陈，追述起来总是有感情而无章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伤。祖父周洪有生于戊寅年四月二十二日子时（德宗光绪四年，公历1878年5月23日），出生地为云南省楚雄府大姚县苴却司向化里七卡（后为云南省永仁县，现为四川省攀枝花市仁和区大龙潭彝族乡新街村七嘎组）。祖父受过私塾教育，那时能上学很不容易。教读《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教学生熟读背诵，然后在适当的时候由教师逐句讲解。除读书背诵外，有习字课，从教师扶手润字开始，再描红，再写映本，进而临帖。从祖父遒劲有力的毛笔字中，倒是能看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行云流水般的书写，没有十年八载的历练与沉淀，难以成就如此老道。据父亲讲，祖父不但《五经》、《四书》烂熟胸中，八股文也不错。可是时运不济，所谓“文章虽好难入考官眼”，连个秀才也考不上。祖父本想考个功名，只是理想与现实之间有一点距离。祖父的学识，像一缕烟尘，被湮没在岁月的洪流中，没有人去注目。"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祖父应试失利后，不得不面对现实，这是他人生中经历的第一次打击。 祖父娶了祖母朱氏，祖母生于丙子年（闰）九月初九日子时（德宗光绪二年，公历1876年10月25日）。生在云南省楚雄府大姚县苴却司教正里大坪子（后为云南省永仁县，现为四川省攀枝花市仁和区太平乡大坝村坪子组）。据《永仁县志》记载：“光绪二十二年（公历1896年），水灾，粮食无收，境内人民流离失所”。面对客观存在的地域差异和严酷的生活环境，祖父早就听说宾川是个富庶的地方，决定逃离滇川交界的偏僻之地。毅然与族人，翻山越岭长途跋涉，迁徙宾川州牛东耆蔡官营（现为宾川县金牛镇蔡官营）文家屋居。祖父能种地，但抬石挑粪不行；能下田，但犁田打耙不行，只能干手边轻巧的活。好在祖母十分能干，把一个家庭操持得井井有条。过了一年，祖父的长子即我的大爹周明轩出生，对后继有人展现了一片光明前景，祖父心情有所好转。又过了两年，祖父的妹妹即我的姑妈，嫁给村里的望族罗文斗，于是一家人在蔡官营站住了脚。 祖父毕竟是个文人，居住在这样一个远离市镇的偏僻村落，他仍旧不甘于寂寞，因为他的文才无用武之地。蔡官营位于宾川县桑园河东，东山脚下，放眼望去一马平川，但全是雷响田胶泥地，靠天下雨才有收成，难以解脱贫困。祖父于是另择高枝，迁居到宾川县的经济贸易中心牛井街居住，可见眼光不同于旁人。祖父迁居市镇以后的生活场景，和清末民初流民有着共同性，田无一坵地无一埂的外来户，先是租人家的房屋居住。但祖父的文才得到发挥，主持红白喜事，代写书信，揽词诉讼，或是算命看风水，他都在行。祖母做点小生意，维持生活不成问题。我父亲生于辛丑年冬月初四日子时（德宗光绪二十七年，公历1901年12月14日），生在宾川州牛西耆牛井街（现为宾川县金牛镇牛井街）卖糠市黄家地基。一对聪明伶俐的儿子，祖父寄希望于他们来实现自己青年时代的抱负。 据《宾川县志》记载：“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废除科举制度。次年春，笔山书院改办高等小学堂，此后境内一些地方相继创办小学堂”。牛井街小学堂建在五圣庙，我大爹先上私塾，后上小学。我父亲开蒙即入读五圣庙小学，和宾川名人解放军中将赵镕将军同过学。祖父是读书人，深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尽管生活不宽裕，还是把两个孩子送去受教育。祖父的这一举措，对后人的发展有着承先启后的意义。然而，两个可爱的儿子，并没有按父亲给他们设计的人生走向走下去。 我大爹周明轩对读书没有多大兴趣，他的兴趣在于玩枪弄棒，他喜欢打流跑滩。缀学后到蔡官营姑爹罗文斗家放牛。1912年刚满15岁，即应征入伍云南大理步兵四团。1913年12月28日云南大理步兵四团的部分军官联合当地的会党成员，响应孙中山关于“二次革命”的号召，推举杨辉五（原名杨春魁）为首领，在大理发动了反对袁世凯起义，他参加了史称“杨辉五反正”。一开始就被云南都督唐继尧定性为“兵变”、“叛变”、“乱”或“匪乱”。杨辉五反正，由1913年12月8日发动起至22日总崩溃止，共计15天，即被省军赵钟奇部攻破。首领杨辉五逃到洱海边瓦村文昌宫陋阁，无路可走，放火自焚而死。残部相继溃亡，我大爹趁风高月黑夜乘船渡过洱海，持枪逃回牛井街家中。次日，祖父见追捕参加“杨辉五反正”人员的布告，已粘贴到宾川县境内，家人立即采取紧急行动，当晚把枪支投入水井中，并于次日黎明前安排人员送我大爹离开宾川境内。“杨辉五反正”中他只是无名小卒，凭借在大理步兵四团时加入过哥老会，逃亡中利用帮会语言找到朋友，通过帮会的关系，于1914年下半年几经辗转，终于到达交通不便但繁华喧闹的滇西盐都——兰坪县拉鸡井（现为拉井镇）。从此落籍拉井，成为赫赫有名的帮会头子。1985年，我到怒江州工作，前去怒江州管辖下的兰坪县拉井探望我大爹的后人，问及当地老人知不知道我大爹周明轩，答曰：“谁不知道周大爷！” 我父亲读完小学，1915年入伍当兵，追随蔡锷将军参加护国起义，多次战败袁军，取得讨袁反帝胜利。我父亲一直追随上面说的曾经攻破“杨辉五反正”的赵钟奇将军，担任赵将军的警卫排排长。父亲深得赵将军信任，我母亲是赵将军同科王贡爷的小女。凭我父亲的机敏勇敢，本想在军队里干一番事业的，但我祖母去世后，收到我祖父的一封信，信中称：“儿若不归，父则倚门乞食矣！”于是我父亲卸甲归田，回到故里。中年丧妻是祖父人生中经历的第二次打击。 我的父母回到宾川后，在牛井街卖糠市建盖了属于自家所有的茅屋，结束了祖父租住他人房屋的窘境。当时匪乱严重，我父亲被推举为当地民团教练，和骚扰民间的土匪作坚决的斗争，祖父的生活有了保障。1924年（民国十三年）6月24日晚，以杨翼天为首的上百名土匪抢劫牛井街，祖父在混乱中从楼上跳下摔断腿，时年47歳。土匪杨翼天抢劫的由头是，看上了老中医李东美的女儿，是后来成为云南省名中医的李子宽的姐姐，即当今名震遐迩的全国中医模范人物李伯藩的姑妈。土匪发出索要令后，遭到大义凛然的李东美医生的严词拒绝，土匪杨翼天气急败坏就动手了。土匪杨翼天为抢一名美女，杀死十余人，抢走民女数人，烧毁房屋百余间。这就是民国时期宾川著名的“火烧四方街”事件。土匪和用土匪手段攫取权力的集团，人民群众不会有好果子吃，历朝历代如此。这是祖父人生中经历的第三次打击。 祖父一生没有产业，我的父亲由此开始了振兴家庭的艰苦创业。此时的祖父是个什么样子？只能通过我父亲和我大哥一鳞半爪的回忆来加以描绘。祖父的装束和习俗理所当然是距今一百多年前，云南省楚雄府大姚县苴却司的装束和习俗，包一个大包头，这个包头的用布量达一丈二尺。祖父是瘸腿，拄拐棍行走。据我父亲讲，祖父经历几次人生打击，感到前途悲观、渺茫，于是常常"借酒消愁"，以减轻精神上的苦恼，即所谓"一醉解千愁"。一杯酒下肚，把自己说的如何风光，如何伟大，天上知一半，地下他全知。喝醉了痛哭流涕，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咒骂儿子全无孝心。 钱常常不够用，依靠儿子的施舍 。 因喝酒的缘故，常醉倒于路旁，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看的地方。祖父的做派使父亲大失颜面，十分恼火。而祖父却说自己不是“爱喝酒”或“贪杯”，相反地，他认为可以"控制"自己的喝酒，想不喝就可以不喝。一次又一次信誓旦旦保证其后“一定”不再喝酒，如此循环往复。基于为人子者的残酷人生体验，父亲无酗酒劣习，我们弟兄三人亦然。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祖父死于1935年6月，享年57岁，安葬于蔡官营。 祖父也许是考虑来日不多，在死前给后代子孙留下了《生耕簿》绝笔。遗憾的是，没有他的父亲即我的曾祖父的记述，从前后衔接看属于失落。在我的记忆里，父亲说，我的曾祖父是一个大高个子，后来因故出走，不知所踪。父亲语焉不详，父亲似有难言之隐。我当时年轻，加之处在特定的社会变革时期，害怕空穴来风的“变天账”一类的罪名黑袍加身，不敢深究，现在想起来十分痛苦。我同长我15岁的大哥交流过此事，他竟然一无所知，足见父亲对此讳莫如深。时光跨越一个世纪，今非昔比。为了探寻家族密码，以祖父手迹的地名为蓝本，2013年，开启了我的寻根之旅，限于篇幅，我将另文叙述。 冬天花败，春暖花开，有人离去，有人归来。人生福祸无常，谁也不知可以活多久，有些事情还是早一点说好。大哥在与我交谈祖父的轶闻趣事时，没有谴责祖父的沉沦，而是说了一句令人捧腹的大笑话：“如果父亲也奉行祖父做人处事的人生哲学，我家百分之百是贫农！”这是经过惨痛失败得来的体验，可以为后人的成长省回不少冤枉路。人可以白手起家，但不可以手无寸铁。追寻祖辈的足迹 ，感悟先辈的心灵，传承这个家族的血脉，从父辈那里复制家族特有的脾气秉性。一个人的出身和后天的经历，直接影响了他怎样做人和怎样选择自己的人生。顺着他们的成长轨迹，你就可以理解，现在的我们，就是他们所有的过往塑造的结果。与其要求改变，不如正视和接受他们这种岁月打磨的模样。在成长的过程中，经过挫折、磨难、体会出来的，是我们可以直接拿过来的宝贵财富。父母走过几十年的人生历程，对人生有深刻的体验。成功的经验、失败的教训，都值得子女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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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江中草药
2022-06-12
我的阅读心灵史
我的阅读心灵史 周元川很多人会说：等有一天我财务自由了，我一定要做我喜欢做的事，例如阅读和写作，研究某种事物。然而，多数人都不会财务自由，所以，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我喜欢做的事，莫过于阅读了，回望个人的阅读心灵史，难忘的记忆便涌上心头。我小小的就喜欢读书，因为家里有许多书籍，都是大哥、二哥读过的小学、中学课本。我常常躲在楼上独自阅读，阅读这些课本成了我的乐趣。一个三、四年级的小学生，已经知道鲁迅、茅盾、巴金、蔡元培、徐志摩，识字的量超过一些高年级的学生。学校墙壁上不时贴出一张落款为“云南省人民政府主席陈赓”的布告，诵读之余，屡屡获得村民的赞赏。鲁迅的“门外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外一棵也是枣树”把文学的描写注进了一个孩子童真的心。一篇题为《爝火》的文章，“看似那般近，又似那般远”，使我沉浸在幻想中。然而对文学爱好的起始，也就是忧患的起始。此后我对文学的爱好虽然没有减弱，但是始终没有正儿八经的跨进文学这道门槛。我从一所二十余人的村小到几百人的高小学堂，热闹而又新鲜。入学时，参加过地下党的校长对新生进行口试，他问我从中央到地方的领导人姓甚名谁，我一一答对了。无非我平常喜欢看报而已，为了迎合当时学习政治时事的浪潮，校长还把我作为典型，号召全校同学向我学习。开学第一篇作文《我的家庭》，我把土地改革对地主的定义原文照抄，套在我的家庭上，语文老师王涛的家庭成分也是地主，在当时的形势下，人人都要捉自己头上的虱子，我的作文成为范文，对剥削阶级家庭认识得最深刻，受到表扬。从心理分析，我这个人恐怕有一种天生的投机本性。同是一个班的学生，缪怀用同学就说了真话，他的父母苦心经营，一家人生活困难，怎么会被划为地主？缪怀用同学受到王涛老师的严厉批评，上报到校长那里，列入问题学生名单，听候处理。对此事我颇后悔，我太左、太激进，才导致这样一种结果。吉人自有天相，缪怀用同学在宁夏当解放军军官的哥哥回来了，学校还邀请他作报告，随后缪怀用同学转学他处，此事方才作罢。我高小时一位同学叫杨洲，杨洲是位奇才，算术考零分，作文有时考100分，他掌握的词语太丰富，老师也倾倒，只好给他满分。他有一本《成语词典》，我比他小五、六岁，把我当成小兄弟，教我一些新鲜词汇。我知道“一日千里”形容速度之快，他告诉我，“一泻千里”才快呢，拉一泡稀屎就跑了一千里，你说哪个快？当然是“一泻千里”快。我怀着羡慕向他学习。学习的结果是滥用词汇，描写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在朝鲜战场打击美国人，我用“狼狈”一词来代替“狠狠”，结果被老师用红笔透批了一顿，在全班点名批评。老师讲了，狈是传说中一种与狼相似的野兽，前腿短，后腿长，要趴在狼身上才能行动，比喻互相勾结干坏事。我一时间成了同学们的笑料。这一滥用词汇的事件，深深刺痛了我，从此我对用词造句持谨慎态度，养成了查阅字典、词典的良好习惯，有了纠正别人读错字的本钱。不久，我也弄清楚了，“一泻千里”是形容江河奔流直下，流得又快又远。比喻文笔或乐曲气势奔放，杨洲的解释自然成了一个笑话。我们村里的杨根长学长，把我视为兄弟，他推荐我阅读《罗通扫北》、《薛刚反唐》，我一点不感兴趣，恶其余胥，我至今也不读这类书籍，什么武侠、神话、演义均受到我的排斥。我的偏激限制了我的知识面，但我终身而不悔。我初中毕业时，数理化，文史地各门功课均在九十分以上，语文成绩名列全年级三个班第一名。考也白考，1958年的升学考试，连试卷都不批阅。我和大部分成分不好的同学收到一张不录取通知书。我想不通拟投江自杀，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向中央教育部长陈述我的要求，只要让我继续读书，干什么都行。在等待部长回信的日子里，我买了两本书，一本是李锐的《毛泽东同志的初期革命活动》，别人看了不要了，半价书；一本是中国青年出版社编辑的《人生最大的快乐是什么》。这两本书赋予了诸多命题以历史的纵深感，是一次直击心灵的体验，使我走出了自杀的阴影。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人的一生，就是奋斗。与其自杀，不如奋斗被杀，我要顽强地活下去，从此奠定了我奋斗一生的基础。现在回头看，似乎荒唐得无以复加。但是也证明了一个人的思想形成的多元性，一旦你接受了，你就会舍死忘生去奋斗，特别是缺少参照系数的时候。在我个人阅读心态上要首先感谢这两本书。在第一天的农业劳动中，在冰冷刺骨的荷塘里种莲藕而引发灵感，信手写了一篇报道投到《大理日报》去。当时投稿不贴邮票，对我这样一个一文不名的人，投稿正好是一条路子。扛着锄头来到县文化馆门口，一块黑板上用粉笔写着“盛产莲根的宾川县……”，引起了我的注意，再往下看，那不是我给《大理日报》投去的稿件内容吗？怎么会在这里。去查了一下《大理日报》，证实了就是我写的那篇稿子，接着收到六角钱的稿费。这篇报道的发表，燃起了我写作的热情。接着再写了几篇，也被采用了，甚至给《云南日报》投去的都被采用了。这时，中央教育部的回信说，已转有关部门（记不起是哪个部门了）处理，要我直接与他们联系。当时全国人民都在饿肚子，谁会管我这样的事情。我已经不满足于发表两篇报道，我把小小说一类的东西投了出去，想不到也发表了，第一篇是《父子俩》，描写了张小藻父子原先出工不积极，实行小段包干后，焕发了劳动生产的积极性。牛刀小试，我沾沾自喜，不是去加强自己的文学修养，系统地去阅读几本文学名著，而是乱七八糟地写起来，诗歌，散文，小说，不一而足，为了满足自己的发表欲望，甚至东抄抄西抄抄，结果并未见诸铅字。有一天，突发奇想，把《父子俩》一文的剪报寄到《人民日报》，落款是“大理日报供稿”，企图一炮打响。结果可想而知，大理日报来信了，信是这样写的：“周元川同志：你竟然以我报供稿的名义，向人民日报寄去你的《父子俩》一文，请你今后注意改正。”由于我的荒唐，挨了当头一棒。这一棒使我稍有清醒，我想我的水平充其量也就是写点新闻报道的水平。于是我开始加强自己的文学修养，我选定阅读19世纪小说高峰期的代表作。狄更斯《大卫.科波菲尔》故事性强，一环套一环，如悬念、包袱、人物间内在关系等，总能达到“无巧不成书”的纯青地步。究其狄更斯本人也不是出生在富豪之家，而是13岁就因家境贫寒而被迫去做童工。童工经历给他提供了宝贵的最初人生体验，使他了解社会底层和人生百态。但如果他一直做苦力工，就没有后来的“作家狄更斯”。他16岁时，做了法院的速记员。正是书中关于速记的描写点化了我，我报名参加了哈尔滨北方速记函授学校的学习，被评为全国优秀学员，取得了哈尔滨市道里区文教科颁发的毕业证书。掌握了速记本领对我很重要，有人形容灵感像手里的沙子，不马上抓住就会从手里流掉。速记把稍纵即逝的想法、灵感等迅速变成文字。中国古人所谓“不动笔墨不读书”也是这个道理；看到好东西不马上记下来就等于白看了。我记录了周边发生的事，所谓“社会百态”。可惜好景不长，因为受到批判和打击戛然而止，几十本手稿和毕业证书也付之一炬。历史总有它自身的逻辑，我并没有灰心丧气，在“秀才学医如笼中捉鸡”的自我戏谑，自我解嘲中，于是转移去啃中医典籍。因不属于本文讨论的范围，故不予赘言。除了读书就是寻师访友，我去找我的语文老师吴永湘，吴老师一见面就笑着说：“周元川，你发表了不少小文章啊！”我一愣，连吴老师也看到了。吴老师是我考入初中后的第一位语文教师，有个别的字他不认识，恰巧我却认识，他对我印象很好。他很赏识我的作文，一篇写看了电影《渡江侦察记》的观感的作文，吴老师把它作为范文宣读。一次邂逅考入中央民族学院的张继曾同学，他说遇到我很高兴，在北京看到了我发表的文章。北京怎么能够看到我的文章？原来，中央民族学院订有《大理日报》，远在北国的学子，读家乡的报纸自然是一种乐趣。正是师友的鼓励使我的阅读没有完全中断，算是一件幸事。为了写作需要有选择的阅读，我想把语文基础知识打深一点。通过报刊搜索有没有哪儿办函授的，正规的找不到，找到一家叫中华函授学校的，办了一个《语文学习讲座》，正合我的脾胃。1962年5月，教育部宣布：中等函授师范教育的试点工作已经完成，北京函授师范学校结束。职教社在上下求“业”的日子里，在所谓两条腿走路方针指引下，创办中华函授学校。中华函授学校采取函授与面授结合而以函授为主，自学与辅导结合而以自学为主，分散学习与集中学习结合而以分散学习为主的方式，帮助未能升学的初中毕业生在一年时间内集中学习高中的语文课程。开办中华函授学校，目的是帮助未能升学的初中毕业生学习语文。语文学习讲座自1962年9月创办，1966年6月停办，历时四年，讲课近百次，参加面授和函授的学员三万余人。编辑《语文学习讲座》38辑，出版《语文学习讲座丛书》，先后发行400万册。 当时在“讲座”讲课和为刊物写过文章的有叶圣陶、冰心、王力、王瑶、王子野、王泗源、老舍、吕叔湘、朱德熙、冯仲芸、赵朴初、赵树理、张健、张志公、张寿康、陈白尘、吴组缃、纪希晨、周振甫、林焘、徐仲华、徐世荣、隋树森、蒋仲仁、楼适夷，高森诸位先生。集数十位教育家、作家、语言学家于一堂，给学员讲课，批改作业，可说是我国语文教学史上的创举。学习期间我跟共同参加《语文学习讲座》的外省学员建立了联系。至今还记得的一个是山东平度的王某，他会画油画，还寄来了一幅自画像。后来他去了东北，因为在家乡难以维持生计，闯关东去了。他的来信常常描述劳动的艰苦，但总比在家乡好，能混饱肚子。我深切感到国内还有多少人在生存线上挣扎。另外一个是上海奉贤县的陈某。有一天，当时已经到白羊村上门的杨克军，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弄到一本国民党时代出版的讲修养的书，内中收了大作家叶圣陶的一篇文章。那时叶圣陶先生还担任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副部长，我想试一试叶圣陶先生对国民党时代的出版物是怎样看待的，于是给他写了一封信，向他索要这本书。开个玩笑而已，想不到叶圣陶先生这样一个大人物竟然回了信。信的内容大意是这样：“元川同志惠鉴：所要图书，不知何处出版，故无以应命，良歉！叶圣陶”。大师毕竟是大师，字写得好极了。1980年，我在炼洞医院工作，看到报刊上有纪念这位大作家、大教育家的文章，我就这封信写了一篇文章登在《大理日报》上，告诉读者，“周元川”这个名字，作为一个业余写作者的归来。因为1961年报纸上还见得到我的名字，以后就消失了。没过几天，云南人民广播电台又播了我写鸡足山的散文《滇西明珠》，广播的威力比报纸大，因为那时城区的高音喇叭，还没有因为文化大革命的结束而禁放，不愿意听也要强迫你听，使我名声大振。我还读了《中华活叶文选》这套书。 这就是20世纪60年代初由中华书局出版的《中华活叶文选》1至5册。父亲是我读这套书的有力支持者，买书的钱都是他给的，他说：“国家不会长此以往的，年轻人中断学习就是中断生命。”他认为这套书适合自学，里面的文章不但要看懂，而且要熟读。可以说，父亲为我设计了一条以书为径的人生路。《中华活叶文选》展历史之长卷，萃精妙之美文，我从那里认识了屈原和楚怀王，认识了司马迁和汉武帝，与先秦诸子对话，与唐宋八大家交友……历代的文学家、史学家、哲学家、政治学家和科学家都可与之神交。 千古兴亡多少事，我从悠悠的历史中懂得了自古人生多磨难，“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人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古人给了我智慧，也给了我勇气，增强了我在险恶的生存环境中自强不息的信念。几千年文明的浓缩，几千年智慧的结晶，五册《中华活叶文选》伴我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岁月。字里行间我欣赏到古人“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的潇洒，看到“壮岁旌旗拥万夫”、“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豪迈，领略到“天生我才必有用”、“乘风破浪会有时”的自信，感受到“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傲气，同时也听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春风不染白髭须”之类的叹息。我体验着前人倡导的“澹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的修身养性之道。书中的人生是快乐的，能击败现实的苦难。1979年，我36岁，正值壮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参加了全国选拔中医药人员，我一举金榜题名，取得了中药师技术职称，参加工作就按大学毕业生分配时的工资待遇。1995年我升高级技术职务，需要考医古文，我又轻松过关。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中华活叶文选》和《语文学习讲座》是我陷入迷茫时的精神食粮，在我人生的转折中起了不可磨灭的作用。1979年以后，读书虽无限制，但随着命运的改变，忙自己的专业还忙的不亦乐乎，哪有闲工夫去读文学书籍。退休以后，为了消化人生，才按自己的兴趣重新读起狄更斯、雨果、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来。我一遍又一遍读《大卫.科波菲尔》，它是我一生的精神导师。我认为狄更斯的艺术成就最高，他编故事的能力使我倾倒，他对人性的关注吸引了我。狄更斯的作品，总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给人光明和希望。这种乐观主义、希望之光、人性美丽必定战胜黑暗和邪恶的信念，是他的作品拥有持久魅力的根本原因。高举人道主义旗帜的雨果，《九三年》是他最後一部作品，他酝酿了十年，可谓对大革命的毕生思考。雨果完全否定国王路易十六所代表的腐败、专制、等级森严、践踏人性的旧时代，但对罗伯斯比尔们以断头台为标志的大革命更深恶痛绝。法国大革命以“自由、平等、博爱”为口号，但结果却是更暴烈、更凶残、更血腥，也就是更践踏生命、更泯灭人性。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中，那个革命大学生就认为，为了“正义”的目标，杀害一个放高利贷老妇是可以的，甚至是正确的，因为杀了那个老妇，可解救很多把商品抵押给她的穷人。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革命者跟雨果笔下的罗伯斯比尔们一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为了“群体”的伟大事业，认为“有必要”牺牲一些“个体”的生命和权利。陀思妥耶夫斯基最重要的一个思考是：目标正确，是否就可杀害无辜。换句话说，可否不择手段地追求一个所谓正义的目标？托尔斯泰是对男女情感、婚姻家庭有深刻理解的大作家，托尔斯泰是写婚姻家庭的高手，在《战争与和平》和《安娜．卡列尼娜》中把男女之情描写得维妙维肖，对小说中的人物在婚姻中的复杂心理更是刻划得极为深刻，他却处理不好自己的婚姻、情感生活。托尔斯泰的新思想，大部份是“社会主义式的”，但他本人却做不到。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若找不到真我。我们的一生，在不停地告别，告别今天去迎接明天，告别这里又走向那里。告别亲人，却走向陌生。当生命走到尽头，所有短暂的告别变成永远的诀别。那些过往的人和事又在浮现，带着温暖清澈的光芒，引领我们走向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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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江中草药
2022-06-12
我的阅读心灵史
我的阅读心灵史 周元川很多人会说：等有一天我财务自由了，我一定要做我喜欢做的事，例如阅读和写作，研究某种事物。然而，多数人都不会财务自由，所以，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我喜欢做的事，莫过于阅读了，回望个人的阅读心灵史，难忘的记忆便涌上心头。我小小的就喜欢读书，因为家里有许多书籍，都是大哥、二哥读过的小学、中学课本。我常常躲在楼上独自阅读，阅读这些课本成了我的乐趣。一个三、四年级的小学生，已经知道鲁迅、茅盾、巴金、蔡元培、徐志摩，识字的量超过一些高年级的学生。学校墙壁上不时贴出一张落款为“云南省人民政府主席陈赓”的布告，诵读之余，屡屡获得村民的赞赏。鲁迅的“门外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外一棵也是枣树”把文学的描写注进了一个孩子童真的心。一篇题为《爝火》的文章，“看似那般近，又似那般远”，使我沉浸在幻想中。然而对文学爱好的起始，也就是忧患的起始。此后我对文学的爱好虽然没有减弱，但是始终没有正儿八经的跨进文学这道门槛。我从一所二十余人的村小到几百人的高小学堂，热闹而又新鲜。入学时，参加过地下党的校长对新生进行口试，他问我从中央到地方的领导人姓甚名谁，我一一答对了。无非我平常喜欢看报而已，为了迎合当时学习政治时事的浪潮，校长还把我作为典型，号召全校同学向我学习。开学第一篇作文《我的家庭》，我把土地改革对地主的定义原文照抄，套在我的家庭上，语文老师王涛的家庭成分也是地主，在当时的形势下，人人都要捉自己头上的虱子，我的作文成为范文，对剥削阶级家庭认识得最深刻，受到表扬。从心理分析，我这个人恐怕有一种天生的投机本性。同是一个班的学生，缪怀用同学就说了真话，他的父母苦心经营，一家人生活困难，怎么会被划为地主？缪怀用同学受到王涛老师的严厉批评，上报到校长那里，列入问题学生名单，听候处理。对此事我颇后悔，我太左、太激进，才导致这样一种结果。吉人自有天相，缪怀用同学在宁夏当解放军军官的哥哥回来了，学校还邀请他作报告，随后缪怀用同学转学他处，此事方才作罢。我高小时一位同学叫杨洲，杨洲是位奇才，算术考零分，作文有时考100分，他掌握的词语太丰富，老师也倾倒，只好给他满分。他有一本《成语词典》，我比他小五、六岁，把我当成小兄弟，教我一些新鲜词汇。我知道“一日千里”形容速度之快，他告诉我，“一泻千里”才快呢，拉一泡稀屎就跑了一千里，你说哪个快？当然是“一泻千里”快。我怀着羡慕向他学习。学习的结果是滥用词汇，描写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在朝鲜战场打击美国人，我用“狼狈”一词来代替“狠狠”，结果被老师用红笔透批了一顿，在全班点名批评。老师讲了，狈是传说中一种与狼相似的野兽，前腿短，后腿长，要趴在狼身上才能行动，比喻互相勾结干坏事。我一时间成了同学们的笑料。这一滥用词汇的事件，深深刺痛了我，从此我对用词造句持谨慎态度，养成了查阅字典、词典的良好习惯，有了纠正别人读错字的本钱。不久，我也弄清楚了，“一泻千里”是形容江河奔流直下，流得又快又远。比喻文笔或乐曲气势奔放，杨洲的解释自然成了一个笑话。我们村里的杨根长学长，把我视为兄弟，他推荐我阅读《罗通扫北》、《薛刚反唐》，我一点不感兴趣，恶其余胥，我至今也不读这类书籍，什么武侠、神话、演义均受到我的排斥。我的偏激限制了我的知识面，但我终身而不悔。我初中毕业时，数理化，文史地各门功课均在九十分以上，语文成绩名列全年级三个班第一名。考也白考，1958年的升学考试，连试卷都不批阅。我和大部分成分不好的同学收到一张不录取通知书。我想不通拟投江自杀，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向中央教育部长陈述我的要求，只要让我继续读书，干什么都行。在等待部长回信的日子里，我买了两本书，一本是李锐的《毛泽东同志的初期革命活动》，别人看了不要了，半价书；一本是中国青年出版社编辑的《人生最大的快乐是什么》。这两本书赋予了诸多命题以历史的纵深感，是一次直击心灵的体验，使我走出了自杀的阴影。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人的一生，就是奋斗。与其自杀，不如奋斗被杀，我要顽强地活下去，从此奠定了我奋斗一生的基础。现在回头看，似乎荒唐得无以复加。但是也证明了一个人的思想形成的多元性，一旦你接受了，你就会舍死忘生去奋斗，特别是缺少参照系数的时候。在我个人阅读心态上要首先感谢这两本书。在第一天的农业劳动中，在冰冷刺骨的荷塘里种莲藕而引发灵感，信手写了一篇报道投到《大理日报》去。当时投稿不贴邮票，对我这样一个一文不名的人，投稿正好是一条路子。扛着锄头来到县文化馆门口，一块黑板上用粉笔写着“盛产莲根的宾川县……”，引起了我的注意，再往下看，那不是我给《大理日报》投去的稿件内容吗？怎么会在这里。去查了一下《大理日报》，证实了就是我写的那篇稿子，接着收到六角钱的稿费。这篇报道的发表，燃起了我写作的热情。接着再写了几篇，也被采用了，甚至给《云南日报》投去的都被采用了。这时，中央教育部的回信说，已转有关部门（记不起是哪个部门了）处理，要我直接与他们联系。当时全国人民都在饿肚子，谁会管我这样的事情。我已经不满足于发表两篇报道，我把小小说一类的东西投了出去，想不到也发表了，第一篇是《父子俩》，描写了张小藻父子原先出工不积极，实行小段包干后，焕发了劳动生产的积极性。牛刀小试，我沾沾自喜，不是去加强自己的文学修养，系统地去阅读几本文学名著，而是乱七八糟地写起来，诗歌，散文，小说，不一而足，为了满足自己的发表欲望，甚至东抄抄西抄抄，结果并未见诸铅字。有一天，突发奇想，把《父子俩》一文的剪报寄到《人民日报》，落款是“大理日报供稿”，企图一炮打响。结果可想而知，大理日报来信了，信是这样写的：“周元川同志：你竟然以我报供稿的名义，向人民日报寄去你的《父子俩》一文，请你今后注意改正。”由于我的荒唐，挨了当头一棒。这一棒使我稍有清醒，我想我的水平充其量也就是写点新闻报道的水平。于是我开始加强自己的文学修养，我选定阅读19世纪小说高峰期的代表作。狄更斯《大卫.科波菲尔》故事性强，一环套一环，如悬念、包袱、人物间内在关系等，总能达到“无巧不成书”的纯青地步。究其狄更斯本人也不是出生在富豪之家，而是13岁就因家境贫寒而被迫去做童工。童工经历给他提供了宝贵的最初人生体验，使他了解社会底层和人生百态。但如果他一直做苦力工，就没有后来的“作家狄更斯”。他16岁时，做了法院的速记员。正是书中关于速记的描写点化了我，我报名参加了哈尔滨北方速记函授学校的学习，被评为全国优秀学员，取得了哈尔滨市道里区文教科颁发的毕业证书。掌握了速记本领对我很重要，有人形容灵感像手里的沙子，不马上抓住就会从手里流掉。速记把稍纵即逝的想法、灵感等迅速变成文字。中国古人所谓“不动笔墨不读书”也是这个道理；看到好东西不马上记下来就等于白看了。我记录了周边发生的事，所谓“社会百态”。可惜好景不长，因为受到批判和打击戛然而止，几十本手稿和毕业证书也付之一炬。历史总有它自身的逻辑，我并没有灰心丧气，在“秀才学医如笼中捉鸡”的自我戏谑，自我解嘲中，于是转移去啃中医典籍。因不属于本文讨论的范围，故不予赘言。除了读书就是寻师访友，我去找我的语文老师吴永湘，吴老师一见面就笑着说：“周元川，你发表了不少小文章啊！”我一愣，连吴老师也看到了。吴老师是我考入初中后的第一位语文教师，有个别的字他不认识，恰巧我却认识，他对我印象很好。他很赏识我的作文，一篇写看了电影《渡江侦察记》的观感的作文，吴老师把它作为范文宣读。一次邂逅考入中央民族学院的张继曾同学，他说遇到我很高兴，在北京看到了我发表的文章。北京怎么能够看到我的文章？原来，中央民族学院订有《大理日报》，远在北国的学子，读家乡的报纸自然是一种乐趣。正是师友的鼓励使我的阅读没有完全中断，算是一件幸事。为了写作需要有选择的阅读，我想把语文基础知识打深一点。通过报刊搜索有没有哪儿办函授的，正规的找不到，找到一家叫中华函授学校的，办了一个《语文学习讲座》，正合我的脾胃。1962年5月，教育部宣布：中等函授师范教育的试点工作已经完成，北京函授师范学校结束。职教社在上下求“业”的日子里，在所谓两条腿走路方针指引下，创办中华函授学校。中华函授学校采取函授与面授结合而以函授为主，自学与辅导结合而以自学为主，分散学习与集中学习结合而以分散学习为主的方式，帮助未能升学的初中毕业生在一年时间内集中学习高中的语文课程。开办中华函授学校，目的是帮助未能升学的初中毕业生学习语文。语文学习讲座自1962年9月创办，1966年6月停办，历时四年，讲课近百次，参加面授和函授的学员三万余人。编辑《语文学习讲座》38辑，出版《语文学习讲座丛书》，先后发行400万册。 当时在“讲座”讲课和为刊物写过文章的有叶圣陶、冰心、王力、王瑶、王子野、王泗源、老舍、吕叔湘、朱德熙、冯仲芸、赵朴初、赵树理、张健、张志公、张寿康、陈白尘、吴组缃、纪希晨、周振甫、林焘、徐仲华、徐世荣、隋树森、蒋仲仁、楼适夷，高森诸位先生。集数十位教育家、作家、语言学家于一堂，给学员讲课，批改作业，可说是我国语文教学史上的创举。学习期间我跟共同参加《语文学习讲座》的外省学员建立了联系。至今还记得的一个是山东平度的王某，他会画油画，还寄来了一幅自画像。后来他去了东北，因为在家乡难以维持生计，闯关东去了。他的来信常常描述劳动的艰苦，但总比在家乡好，能混饱肚子。我深切感到国内还有多少人在生存线上挣扎。另外一个是上海奉贤县的陈某。有一天，当时已经到白羊村上门的杨克军，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弄到一本国民党时代出版的讲修养的书，内中收了大作家叶圣陶的一篇文章。那时叶圣陶先生还担任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副部长，我想试一试叶圣陶先生对国民党时代的出版物是怎样看待的，于是给他写了一封信，向他索要这本书。开个玩笑而已，想不到叶圣陶先生这样一个大人物竟然回了信。信的内容大意是这样：“元川同志惠鉴：所要图书，不知何处出版，故无以应命，良歉！叶圣陶”。大师毕竟是大师，字写得好极了。1980年，我在炼洞医院工作，看到报刊上有纪念这位大作家、大教育家的文章，我就这封信写了一篇文章登在《大理日报》上，告诉读者，“周元川”这个名字，作为一个业余写作者的归来。因为1961年报纸上还见得到我的名字，以后就消失了。没过几天，云南人民广播电台又播了我写鸡足山的散文《滇西明珠》，广播的威力比报纸大，因为那时城区的高音喇叭，还没有因为文化大革命的结束而禁放，不愿意听也要强迫你听，使我名声大振。我还读了《中华活叶文选》这套书。 这就是20世纪60年代初由中华书局出版的《中华活叶文选》1至5册。父亲是我读这套书的有力支持者，买书的钱都是他给的，他说：“国家不会长此以往的，年轻人中断学习就是中断生命。”他认为这套书适合自学，里面的文章不但要看懂，而且要熟读。可以说，父亲为我设计了一条以书为径的人生路。《中华活叶文选》展历史之长卷，萃精妙之美文，我从那里认识了屈原和楚怀王，认识了司马迁和汉武帝，与先秦诸子对话，与唐宋八大家交友……历代的文学家、史学家、哲学家、政治学家和科学家都可与之神交。 千古兴亡多少事，我从悠悠的历史中懂得了自古人生多磨难，“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人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古人给了我智慧，也给了我勇气，增强了我在险恶的生存环境中自强不息的信念。几千年文明的浓缩，几千年智慧的结晶，五册《中华活叶文选》伴我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岁月。字里行间我欣赏到古人“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的潇洒，看到“壮岁旌旗拥万夫”、“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豪迈，领略到“天生我才必有用”、“乘风破浪会有时”的自信，感受到“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傲气，同时也听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春风不染白髭须”之类的叹息。我体验着前人倡导的“澹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的修身养性之道。书中的人生是快乐的，能击败现实的苦难。1979年，我36岁，正值壮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参加了全国选拔中医药人员，我一举金榜题名，取得了中药师技术职称，参加工作就按大学毕业生分配时的工资待遇。1995年我升高级技术职务，需要考医古文，我又轻松过关。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中华活叶文选》和《语文学习讲座》是我陷入迷茫时的精神食粮，在我人生的转折中起了不可磨灭的作用。1979年以后，读书虽无限制，但随着命运的改变，忙自己的专业还忙的不亦乐乎，哪有闲工夫去读文学书籍。退休以后，为了消化人生，才按自己的兴趣重新读起狄更斯、雨果、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来。我一遍又一遍读《大卫.科波菲尔》，它是我一生的精神导师。我认为狄更斯的艺术成就最高，他编故事的能力使我倾倒，他对人性的关注吸引了我。狄更斯的作品，总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给人光明和希望。这种乐观主义、希望之光、人性美丽必定战胜黑暗和邪恶的信念，是他的作品拥有持久魅力的根本原因。高举人道主义旗帜的雨果，《九三年》是他最後一部作品，他酝酿了十年，可谓对大革命的毕生思考。雨果完全否定国王路易十六所代表的腐败、专制、等级森严、践踏人性的旧时代，但对罗伯斯比尔们以断头台为标志的大革命更深恶痛绝。法国大革命以“自由、平等、博爱”为口号，但结果却是更暴烈、更凶残、更血腥，也就是更践踏生命、更泯灭人性。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中，那个革命大学生就认为，为了“正义”的目标，杀害一个放高利贷老妇是可以的，甚至是正确的，因为杀了那个老妇，可解救很多把商品抵押给她的穷人。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革命者跟雨果笔下的罗伯斯比尔们一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为了“群体”的伟大事业，认为“有必要”牺牲一些“个体”的生命和权利。陀思妥耶夫斯基最重要的一个思考是：目标正确，是否就可杀害无辜。换句话说，可否不择手段地追求一个所谓正义的目标？托尔斯泰是对男女情感、婚姻家庭有深刻理解的大作家，托尔斯泰是写婚姻家庭的高手，在《战争与和平》和《安娜．卡列尼娜》中把男女之情描写得维妙维肖，对小说中的人物在婚姻中的复杂心理更是刻划得极为深刻，他却处理不好自己的婚姻、情感生活。托尔斯泰的新思想，大部份是“社会主义式的”，但他本人却做不到。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若找不到真我。我们的一生，在不停地告别，告别今天去迎接明天，告别这里又走向那里。告别亲人，却走向陌生。当生命走到尽头，所有短暂的告别变成永远的诀别。那些过往的人和事又在浮现，带着温暖清澈的光芒，引领我们走向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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