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博物馆# 为什么突然之间所有博物馆都长满了人(四)
他记得曾经在杭州工艺美术博物馆,自己就看过一场这样的展览:那场展览名叫“永远有多远”,展出了许多墓葬出土的文物。从展品角度而言,这并不稀奇,但这类展览通常只是意在阐释某个遥远时代的历史信息,那场展览则不同,它将生死观作为主题,以古人对待生命与死亡不同可能性为逻辑,组织起所有陈列的结构。同时,为了凸显这些生死观,很多当代艺术品也被引入到了展览中,与古物并陈。王思渝觉得,这些年国内的博物馆虽然越来越受到关注,但像这样具有创新性的展览却变少了。“这个事就像观众喜欢肥皂剧,电视台就会不停地去做肥皂剧一样。观众喜欢的不一定是先锋性、实验性的展览,他们可能就喜欢看国宝,当观众变多时,博物馆更愿意推出一些常规性的展览。”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我们当然必须要去考虑公众的需求、兴趣,但是不能完全围绕着这个来做。”在这个问题上,常丹婧与王思渝的看法是一致的,“如果博物馆的目的就是想要迎合观众、吸引观众,把自己搞得很热闹的样子,很容易偏离博物馆的宗旨。”
民营博物馆的挑战
对于当下的博物馆热,王思渝一直保持着一种审慎的态度:“有的时候,繁荣不等于多元。”而倘使着眼于一些更为细节的部分,这句话或许还可以讲得再保守一些——繁荣不等于共荣。中国文物交流中心指导的“中博热搜榜”,长期以包括常设展指数、参观量指数、文创指数、百度指数、微博指数、短视频指数等在内的20项指数,对国内博物馆进行热度排行。在这些榜单里,所有位列前排的席位全部由大型国有博物馆占据,很难找寻到民营博物馆的踪影。这是博物馆热潮中极易被忽视的一种现实:大幅增长的观众并没有均匀流向各种类型的博物馆,资源充沛、实力雄厚的场馆仍旧集中吸引着关注的目光。甚至,在它们越发魁梧的身姿下,那些原本就弱小的场馆,头顶上笼罩的阴影并未散去。
天津金融博物馆是一家开设于2010年的民营博物馆,曾被民政局连续评为天津市4A级社会组织,接待过各界访客近70万人次,累计推出讲座、论坛、专题展等各类活动600余场。但2023年12月起,这家博物馆停止运营并永久性关闭,直到今年2月19日,其官方公众号上才发布了告别信,信中将该馆停运的原因解释为建筑安全隐患和长期承担亏损,面对《中国新闻周刊》,馆长邵颖再次对他们面对的窘迫做出了详细说明。
坐落于当地一条具有百年金融历史的老街上,天津金融博物馆栖身的建筑是始建于1931年的法国俱乐部。早在开馆筹备期间,这栋小楼就由于年久失修发生过吊灯坠落的事故,经过长时间使用之后,安全风险进一步加剧。因为是文保单位,如果进行修缮,操作非常麻烦,资金更是十分高昂。“这十几年当中,我们的运营都是亏钱的,加上疫情影响,确实很困难了。”邵颖说,博物馆自开馆以来一直免费参观,运营成本完全依靠文创品、咖啡厅和公司提供策展服务的收入勉力支撑,直到去年,为了缓解压力才开始售卖门票,票价仅5元,聊胜于无。邵颖粗略地算了一下,博物馆年均的运营成本120万左右,十几年下来,他们搭进去的钱总共得有上千万。好在前些年有一个评比,金融博物馆年年稳居前十,每次能从政府那里获得40万的补贴。“这笔钱对我们来说帮助很大,每年我们都要做一次大型临展,搭展撤展的费用是很高的,这40万非常关键。但从2019年到现在,这个评比就没有了。”
挣扎求生,这不是天津金融博物馆独有的困境,而是民营博物馆共同的挑战。在行业里工作多年,邵颖经常会和同行交流,听到的大部分情况都和他们差不多。而且就在他们宣布停运的半个月前,上海的一家民营博物馆——邬达克纪念馆——也关上了迎候游人的大门。虽然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但邬达克纪念馆馆长刘素华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仍旧不时哽咽、哀叹连连:“过去这些年,我是用我其他企业的钱反哺纪念馆,我已经60岁了,做不动了,企业的利润也没有办法再帮我去支撑这么一个场馆。(闭馆前)最后那几天,天天下着大雨,许多市民在雨中排了几公里来送别,给了我很多感动。”在这个阵营中,观复博物馆算是名气最大的一个,在“中博热搜榜”上,它常年都位列于民营类的头名。然而即使如此,其创始人马未都依然表示:“博物馆热给民营博物馆带来的红利很少,我们肯定是一个弱小的、自然生长的状态。”
作为中国第一家私立博物馆,观复的成长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我第一次提出正式申请是1992年,那时候各种条件都不允许,所以没获批准。四年以后,社会发生了很多变化,北京市文物局就把我们这个事提上了议事日程,1996年10月30日,我们拿到了法人资格。”马未都说,当时的人们不理解开博物馆这件事,也没有逛博物馆的需求,开馆以后的观复虽不至于完全没人来,访客却实在少之又少,“头十年还是很艰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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