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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六记#
部长手记
因为小卖部紧邻客车站，所以还兼营晕车贴，晕车药此类。晕车药的正式药名是：盐酸地芬尼多片，药片的外包装盒上印着适应症的介绍：用于防治多种原因或疾病引起的眩晕、恶心、呕吐，如乘车、船、机时的晕动病等。
一天上午，我卖给一位中年妇女三片，并顺势向她推荐吃药必需的饮用水，她犹豫一下然后摇摇头转身就走，像是安慰自己或是向我解释，边走边说：“不买了，就这（药片）填嘴里直接咽了不妥了吗？”我一愣，我以为她原本自己带的有水，她竟连一瓶一两块钱的水都舍不得花钱买，我打算喊住她，送给她一瓶水，但我是一个做生意的，如今我一家三口（儿子还在上学）所有的开支都来自于这间小小的小卖部，平均月营业额不足一万元的小卖部。再说我还欠着好几万的外债。就这么稍稍考虑了一下，她已经走远。我叹了口气，又叹了一口气。我想到我曾经给我儿子说过的几句话。
那是十年前，儿子还正上初中。除夕的深夜，我和儿子从我父母家回去，王上早已提前回家去追剧。我滑着车，儿子步行，经过车站时，看见有一对父子在紧闭大门的候车厅的门廊处偎依着，身上盖着一个破烂不堪的被子，旁边还放着两个又脏又旧的大行李包。除夕，是全家团圆的幸福时刻，这一对显然正在往家赶的父子，却暂时停留在了途中，就这样凄冷地度过一个除夕。万家灯火与他们无关，热闹的春晚与他们无关，丰富的年夜饭与他们无关。
我无能为力地长叹口气，我对儿子说：“孩子，你好好看看这对可怜的父子，如今你爸是没有啥本事，我希望你长大有出息了，能多挣点钱时，每一年的除夕咱们一起帮助困难的人。”我又补充，“最好咱还到医院看看，睡在走廊的那些病号和陪护，咱给每人都发个新年红包。”
儿子走着，我滑着，我们过一个市场的路口，看见还有几家小吃摊在辛苦地守着，寒夜中有炉上的热气不断升腾又不断消散。我对儿子说：“咱们发完红包回来如果碰见还有这个时候摆摊的人，咱再一家送一个红包，祝他们新年新气象，祝他们发财，发大财。”
如今儿子还正在上学，我也好几年没有向他提过这几句话，我的初心未变，就是不知道他还记得不？过一段时间他从郑州结束打零工回来，我抽空和他交流交流，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他现在有怎样的想法？
在小卖部遇见的啥人都有，我这个部长甚至有时也不当自己的家。一天下午，有一高个子的老哥进来就问：“那谁，没有在这吗？”
下午是我在当部长工作之余，安静看书的时候，我正拿着笔在本上抄录，我最烦不相关的人进来打扰。他这个人我已看清是谁，他这句话我却没听明白。高个男又问：“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某某局的，我和一个局的孟建关系都不赖。孟建，不是和你很熟吗？”
高个男在某某局上班，我知道。不知道也会知道的。他每一次到车站坐车，都在车站出站口我的小卖部等车。在车站售票处买票，稍微贵一点，在车站外上车，钱直接给了车老板，自然优惠些。他等归等，他还从来不在我这里消费，每一次来，他还自报家门，“我是某某局的。”言外之意，他是一个处处被人巴结，人人都要向他讨好的排场人。他确实在某某局上班，印象中多年前还到我的小卖部检查过。一次孟建在小卖部找我喷空，碰见高个男，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记得孟建说他是局里的啥，我不关心，我记不住，管我鸟事。
高个男又说：“那谁，天天在这，是你兄弟，他买了两辆跑郑州的车。”
我是多聪明的人，我一听就明白咋回事？我真佩服我自己。
郑州车的老板，经常在我的小卖部呆着，他比我年纪小，喊我“哥”。高个男经常坐车，在小卖部见过车老板，误以为他是我弟。
高个男说：“你出来出来，我给你说个事。”
我讨厌被人呼来唤去，但既然他提及我的朋友孟建，我不得已站起身，从里屋出来。高个男说：“说出来不够一句话，你看我经常坐车，你兄弟都收我四十，这辆车的司机要五十。你兄弟不在这，你过去说说给我便宜十块。”
我这么抠（土语：吝啬的意思）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会在乎十块八块的。高个男还想再托人节省十块，所托之人况且与他并不相干。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我又长了见识，见了一只，鸟。
十块钱真不够一句话，连我这边缘人的一句话都不够。两人站在大太阳底下，我象征性朝停在路边的发往郑州的客车往前走了两步停下来，我对他说：“车老板真不是我弟，我瞒你干啥？这个司机，我也不熟，他不会给我面子。”
高个男不甘心，“你没有老板的电话吗？他天天在你这里。你给我打个电话，便宜十块。”
司机我熟，车老板的电话我也有，我偏不能如你的愿，你为省十块耽误我的时间，我找谁要回来？
我一口否定，“我没有老板的号，我记他的号干啥？你自己上车再和司机搞搞，也说不定老板一会儿就过来。”
我转身回屋，真烦人，平白无故浪费我的时间。
唉，当个部长还这般不省心。
（凑巧，我刚输入“孟建”二字时，孟建打我电话，确认我在小卖部时，找我聊天，所以迟到现在才推送今天的动态。写谁见谁的话，明天我写李小冉或者俞飞鸿或者章子怡，还有…我又开始做梦了。） ...展开全文
因为小卖部紧邻客车站，所以还兼营晕车贴，晕车药此类。晕车药的正式药名是：盐酸地芬尼多片，药片的外包装盒上印着适应症的介绍：用于防治多种原因或疾病引起的眩晕、恶心、呕吐，如乘车、船、机时的晕动病等。
一天上午，我卖给一位中年妇女三片，并顺势向她推荐吃药必需的饮用水，她犹豫一下然后摇摇头转身就走，像是安慰自己或是向我解释，边走边说：“不买了，就这（药片）填嘴里直接咽了不妥了吗？”我一愣，我以为她原本自己带的有水，她竟连一瓶一两块钱的水都舍不得花钱买，我打算喊住她，送给她一瓶水，但我是一个做生意的，如今我一家三口（儿子还在上学）所有的开支都来自于这间小小的小卖部，平均月营业额不足一万元的小卖部。再说我还欠着好几万的外债。就这么稍稍考虑了一下，她已经走远。我叹了口气，又叹了一口气。我想到我曾经给我儿子说过的几句话。
那是十年前，儿子还正上初中。除夕的深夜，我和儿子从我父母家回去，王上早已提前回家去追剧。我滑着车，儿子步行，经过车站时，看见有一对父子在紧闭大门的候车厅的门廊处偎依着，身上盖着一个破烂不堪的被子，旁边还放着两个又脏又旧的大行李包。除夕，是全家团圆的幸福时刻，这一对显然正在往家赶的父子，却暂时停留在了途中，就这样凄冷地度过一个除夕。万家灯火与他们无关，热闹的春晚与他们无关，丰富的年夜饭与他们无关。
我无能为力地长叹口气，我对儿子说：“孩子，你好好看看这对可怜的父子，如今你爸是没有啥本事，我希望你长大有出息了，能多挣点钱时，每一年的除夕咱们一起帮助困难的人。”我又补充，“最好咱还到医院看看，睡在走廊的那些病号和陪护，咱给每人都发个新年红包。”
儿子走着，我滑着，我们过一个市场的路口，看见还有几家小吃摊在辛苦地守着，寒夜中有炉上的热气不断升腾又不断消散。我对儿子说：“咱们发完红包回来如果碰见还有这个时候摆摊的人，咱再一家送一个红包，祝他们新年新气象，祝他们发财，发大财。”
如今儿子还正在上学，我也好几年没有向他提过这几句话，我的初心未变，就是不知道他还记得不？过一段时间他从郑州结束打零工回来，我抽空和他交流交流，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他现在有怎样的想法？
在小卖部遇见的啥人都有，我这个部长甚至有时也不当自己的家。一天下午，有一高个子的老哥进来就问：“那谁，没有在这吗？”
下午是我在当部长工作之余，安静看书的时候，我正拿着笔在本上抄录，我最烦不相关的人进来打扰。他这个人我已看清是谁，他这句话我却没听明白。高个男又问：“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某某局的，我和一个局的孟建关系都不赖。孟建，不是和你很熟吗？”
高个男在某某局上班，我知道。不知道也会知道的。他每一次到车站坐车，都在车站出站口我的小卖部等车。在车站售票处买票，稍微贵一点，在车站外上车，钱直接给了车老板，自然优惠些。他等归等，他还从来不在我这里消费，每一次来，他还自报家门，“我是某某局的。”言外之意，他是一个处处被人巴结，人人都要向他讨好的排场人。他确实在某某局上班，印象中多年前还到我的小卖部检查过。一次孟建在小卖部找我喷空，碰见高个男，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记得孟建说他是局里的啥，我不关心，我记不住，管我鸟事。
高个男又说：“那谁，天天在这，是你兄弟，他买了两辆跑郑州的车。”
我是多聪明的人，我一听就明白咋回事？我真佩服我自己。
郑州车的老板，经常在我的小卖部呆着，他比我年纪小，喊我“哥”。高个男经常坐车，在小卖部见过车老板，误以为他是我弟。
高个男说：“你出来出来，我给你说个事。”
我讨厌被人呼来唤去，但既然他提及我的朋友孟建，我不得已站起身，从里屋出来。高个男说：“说出来不够一句话，你看我经常坐车，你兄弟都收我四十，这辆车的司机要五十。你兄弟不在这，你过去说说给我便宜十块。”
我这么抠（土语：吝啬的意思）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会在乎十块八块的。高个男还想再托人节省十块，所托之人况且与他并不相干。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我又长了见识，见了一只，鸟。
十块钱真不够一句话，连我这边缘人的一句话都不够。两人站在大太阳底下，我象征性朝停在路边的发往郑州的客车往前走了两步停下来，我对他说：“车老板真不是我弟，我瞒你干啥？这个司机，我也不熟，他不会给我面子。”
高个男不甘心，“你没有老板的电话吗？他天天在你这里。你给我打个电话，便宜十块。”
司机我熟，车老板的电话我也有，我偏不能如你的愿，你为省十块耽误我的时间，我找谁要回来？
我一口否定，“我没有老板的号，我记他的号干啥？你自己上车再和司机搞搞，也说不定老板一会儿就过来。”
我转身回屋，真烦人，平白无故浪费我的时间。
唉，当个部长还这般不省心。
（凑巧，我刚输入“孟建”二字时，孟建打我电话，确认我在小卖部时，找我聊天，所以迟到现在才推送今天的动态。写谁见谁的话，明天我写李小冉或者俞飞鸿或者章子怡，还有…我又开始做梦了。） ...展开全文
2022-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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