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读书录

文/侯泰而

1.《旅途日记五种》（叶圣陶著，三联书店，2002年7月）此书收录了叶公圣陶的五部日记，写于不同时期，每部日记的内容随时代而变，可作史料来读。分别是：1.《蓉桂往返日记》（1942年4月16日—7月15日）。抗日时期，叶公住在成都，因为开明书店的编务，需要往桂林一行。此行路途遥遥，关山阻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换了多种交通工具，最后到达桂林。在桂林处理开明事务，参加各种活动。因为敌机来袭，还经常跑警报。桂林事情完成后，幸运地坐飞机回重庆，再坐车到成都。相对而言，回程要顺利得多。2.《东归江行日记》（1945年12月25日—1946年2月9日）。抗战胜利后，叶公一家与开明书店迁内地诸人，要返回上海。由于准能不便，最后雇了木船沿长江东行。此行遥远，路上也是困难重重。但路上也见过不少好风景，遇到一些故旧。历经波折后，终于回到上海。3.《北上日记》（1949年1月7日—3月25日）。新中国成立前夕，一批批文化通过香港北上，到达北京后参与新成为筹建等工作。叶公属于其中一批。此日记所记，大多为在香港驻停时的生活。北上到达烟台后，由烟台进京。这一段日记，可见当日之共产党政权如何接待民主人士，甚有价值。4.《旅印日记》（1956年12月18日—1957年1月10日）。中国作家代表团去印度参加亚洲作家会议，叶公作为成员之一，全程参与。此时，叶公夫人正在病中。日记所写，除会议情况、参观见闻外，时时有对妻子之挂念。5.《内蒙访问日记》（1961年7月29日—9月23日）。这是叶公参加文化界名人组成的“文化参观访问团”访问内蒙的经过。叶公所记，详细地反映当时农村、城市热火朝天的建设情景，也反映了内蒙人民的热情好客。6.上述五部日记，不仅记录了各个时段的实际情形，也从一定程度上展示了叶公“温润如玉”的品格。他勤奋敬业，不管在何时，都不忘工作。他善于交往，时时处处与人为善，有很多好朋友。他真诚负责，对朋友作品的不足，总是很善意地指出，帮助改进提高。他喜爱饮酒，喜欢赋诗，有自己健康的情趣爱好。——叶公值得尊敬与佩服。（2024.12.1 18:00 阅毕）

2.《南明史略》（翦伯赞著，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5月）“新编历史小丛书”中的一本小书，4万多字，由两篇论文组成，分别为《南明史上的弘光时代》《南明史上的永历时代》。在弘光、永历之间，还有一个隆武时代，但这本书没有收录。翦伯赞先生为史学大家，这两篇论文的逻辑和行文都相当清晰，要言不烦，用简略的文字把南明的两段历史交待得清清楚楚。看完这两篇论文，一个突出的感受就是：南明的弘光、永历两朝，灭亡是必然的，不灭亡才是偶然的。一手好牌，被君王和臣子打得稀烂，可以利用的军事力量、民心都没有很好地利用起来，君臣所追求的，依然是权力和享乐，这样“烂”的内部结构，不灭亡才怪。读这段历史，真是“怒其不争”也。（2024.12.22 18:10阅毕）

3.《成吉思汗》（韩儒林著，北京人民出版社，2020年3月）“新编历史小丛书”之一种。此书约5万字，叙述了成吉思汗波澜壮阔的一生。铁木真天生奇材，命运也眷顾他，危难之时，不时有贵人出来相助。他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对部落治理结构的改革，将通行的部落治理，变革成为官僚制度（约莫相当于从原始部落制进入封建官僚制），这极大地提高了他的统制力。他有征服四海之志，也具备征服四海的武力值，可缺憾在于，他的征服仅仅靠武力镇压，没有先进的政治理念随行，因此并没有在每一地建立起有效的统治。他的征战，大多带有劫掠性质，非常残忍，血腥至极，动辄屠城，将所有城民全部杀光，使繁华城郭迅速变成数十年难以恢复元气的荒城。花喇子模被成吉思汗的军队打败后，一位经历过浩劫的幸存者描述：“他们来了，他们掘地挖宝，他们纵火焚烧，他们杀人，他们抢掠，然后他们离去了。”那是一个风云际会的时代。书中也提到了耶律楚材和邱处机，可惜着墨不多。他们俩的故事，也许比那些血腥屠杀要更有趣些。当然，邱处机的真实历史故事，与金庸《射雕英雄传》中的武林高手丘处机的事迹，是有区别的。（2024.12.24 10:30阅毕）

4.《河边小镇的故事》（日·川端康成著，于荣胜译，漓江出版社，1998年1月）1.栗田义三是一位医科大学生，在东京N町的医院当住院医生（相当于实习医生吧）。他的老家的乡下，家境一般。他的学业是靠舅舅资助完成的。舅舅的女儿桃子，天真善良可爱，喜欢他、依赖他，非常纯真的爱恋他。2.他的同学民子，是个有点大条的女孩子，也是医学生，和他在同一所医院当住院医生。民子也爱着义三，只是不善于表达。3.有一天，义三在医院的河里救起了一个小男孩，由此认识了小男孩的姐姐房子。不久之后，小男孩病重，义三赶去治疗，可是终于不治。那夜，他陪着房子，送了小男孩最后一程。他爱上了长着一双大眼睛的房子。4.此后，义三也病重，艰难时刻，是民子起来照顾他。民子觉得，义三病着也是好的，至少可以用这个理由在身边照看他。5.舅舅的医院在N町这边建起来了，房子和邻居的小居所被拆了，得了一笔补偿费。房子去看义三，但在义三的宿舍里，不知怎么地把那笔补偿费弄丢了。6.或许为了不拖累义三，房子到郊区去当舞女。认识了一位男孩达吉，在房子眼中，这个男孩长得像义三。某天，达吉为了救房子，与美国大兵打了起来，耳朵后面被弄出一道伤口。就是因为这个伤口，达吉得了破伤风死了。7.房子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和自己亲近的男子都会死掉，比如弟弟，比如达吉。那么，义三呢？于是，她的精神崩溃了。恍惚中，她回到东京，在某个地方发病。巧合的是，救治她的医生是民子。8.义三离开了舅舅的医院，桃子知道他的心思，想帮他找到房子。偶然的机会，义三知道了房子的消息，赶到精神病院，但医生民子告诉他，房子在病中，现在不适合去相见。9.小说就此结束了。未来会怎样呢？巨大的留白，让人去猜想。10.这是典型的川端康成。他的笔下，男子大多优柔寡断、温和多情、心地善良。《雪国》中的岛村、《千只鹤》中的菊治，均是如此。这部小说中的义三，同样是如此。或许，川端康成本人也是这样的吧。11.也许，川端康成就是要写出人生的一种常态：遗憾。世界上本没有十全十美的生活。《河边小镇的故事》里的人物，几乎都没有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让人有一种悲凉的感觉。但这就是现实，谁说不是呢？这篇小说的背景，是二战后的日本底层社会。当时的社会氛围，或许正是如此忧伤吧。12.我喜欢读川端康成，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他优雅的笔触、柔软的叙述。这部小说行文风格也没有令人失望。（2024.12.26 12:30 阅毕）

5.《我的1980》（李怡著，四川人民出版社，2024年10月）1.李怡生于1966年，是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的知名学者，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从上面这句话的信息，可以推断出，“60后”的李怡“1980”，主要应当是在北京师大度过的。这本书的主体文字，就是回忆北师大的校园生活。2.1980年代，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对于“50”“60”后的来说，却是一段激情的回忆。李怡作为那时校园的亲历者，生动回忆和记叙了当时校园里的动人情景。在他的笔下，有火热的学生生活，有充满了感情的老师，一切写满了理想主义的美好。可以指出的是，这种美好，显然是带有“滤镜”和“美颜”的，但即便如此，那种昂然向上的年代氛围，依然令人怀念。3.每个人的青少年时期，常常为未来的发展埋下的伏笔。李怡在这本书中，用五篇文字记录了他青少年时期的精神生活。他自己称之为“蒙学记”，倒是非常贴切的。这些文字，分别记叙了他阅读文学作品、看露天电影、看连环画、听广播、读科幻文学的经历，展示了一个少年求知的热望。李怡生长在大城市的郊区，追寻文化的条件，相比长于大山中的我要优裕得多，但作为“70”后，对他提到的一些场景和物品，也有着同样的记忆，因而不时引起强烈共鸣。4.李怡有过一年在乡下教书的日子，这是我以前没有想到的。在“初为人师”这一组3篇文章里，让我们看到了当年底层乡村在物质与精神上的贫乏，但也自有其可爱之处，比如说乡民的纯朴、当地教师的热心、孩子们对远方的向往，都呈现出特有的纯净质地。难得的是，李怡在那样的环境没有忘记科研，认真地读起鲁迅来，还发表了研究鲁迅的文章，真是让人佩服。但他的教学方法，明显以增加新知、拓展视野为主，似乎并不仅仅为应付考试。这在当时是很难得的。在一切都以考试为指挥棒的环境下，这尤为难能可贵。5.作为知名学者，自然有自己的师承，也有自己的学术朋友圈。他多次写到激情满怀的学者王富仁先生，也写到了王得后、张恩和、刘纳、吴福辉、陈平原、杨义等学术前辈，不仅写他们的人生经历，也阐述他们的学术思想，是一种典型的学术述评。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的人，读读这些文字，一定能从中上得到教益。他还写到一位冯铁先生，一位外国人，研究鲁迅，在学问上执着，在名利上淡泊，在生活中缺少必要的处世办事能力，闹了不少笑话，给人留下深刻印象。6.李怡先生具有浓重的诗人气质，行文中充满了激情。读他的文字，能感到一种“80年代”的气息充裕其中，隐隐似听到隆隆雷声，那是他们这一代学者特有情感在起作用。这种情感和气息，现在也渐渐变得稀缺了。（2024.12.28 13：00 阅毕）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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