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依旧飞扬

——读李怡随笔集《我的1980》

文/侯泰而

李怡是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的学者，很早就成名了。记得上个世纪90年代末读研究生时，一位从重庆来的同学问我：“听说过李怡吗？”——当然！那个时候，我已多次在《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等刊物上读到过他的文章。同学的语气有点骄傲，大约因为李怡是重庆人，家乡有这么一位学者，他是很自豪的。
李怡是“60”后。依这个年龄测算，上个世纪80年代相当一部分时间，他在大学求学。他这本《我的1980》中，有很大一部分文字，就是回忆大学生活的。那是一个激情如火的年代，在他笔下，一切写满了理想主义的美好。当年北师大中文系有着极为强劲的师资，比如说启功先生，是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王富仁老师，是新中国第一个现代文学博士；童庆炳老师，是文学理论课的开拓者；蓝棣之老师，解读新诗别具一格。而且，老师与学生之间几乎没有什么阻隔，随时可以交往交谈。“80年代初，启功先生家是谁都可以敲门而入的”；“中青年老师，特别是那批刚刚毕业任教的研究生老师，更是对学生来者不拒”。李怡求学时无数次造访王富仁老师家，王老师从不厌烦、从不敷衍，围绕他提出的问题“侃侃而谈”，“思如泉涌，汩汩滔滔”。社团活动也很多，老师和社会上的名人相当支持，许多大腕都上过学生社团的讲台。——这样的校园，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可能是一个遥远的传说，对于年岁稍长的人来说，却是一段难忘的回忆。这种记忆深处的美好，可能带有“滤镜”和“美颜”性质，但即便如此，那种昂扬向上的时代氛围，依然令人怀念。
作为知名学者，李怡有自己的学术朋友圈。《我的1980》中，有王得后、张恩和、王富仁、刘纳、吴福辉、陈平原、杨义等学术前辈的身影。李怡不仅叙述与他们的交往，描绘他们的人生经历，也阐述他们的学术思想。这种述评，是相当好的学术史资料。他还写到了汉学家冯铁先生，一个外国人，研究鲁迅，在学问上执着，在名利上淡泊，却缺少必要的办事处世能力，闹了不少笑话。读读这些文字，既能从中得到学术教益，也能了解一些学林轶事，是很有趣的。
个人青少年时期的经历，常为未来发展埋下伏笔。李怡在这本书中，用多篇文字记录了他青少年时代的精神生活，述说他阅读文学作品、看露天电影、收集连环画、听广播、读科幻文学的际遇，展示了一个少年求知的热望。这些文字中提到的一些场景和物品，可勾起不少人的回忆与共鸣。
令人没想到的是，李怡有过一个段乡村中学的任教（支教）经历。《我的1980》中有一辑“初为人师”，共3篇文章。这些文字，描述了当年乡村底层物质与精神的贫乏，也让人看到了其中的自然、可爱。本地乡民的纯朴、当地教师的热心、孩子们对远方的向往，都呈现出纯净、天然的质地。难得的是，李怡在那样的环境和条件下没有忘记文学研究，而是认真地读起鲁迅来，还发表了论文。这是很励志的，让人佩服。
李怡的行文充满了感情，流露出浓重的诗人气质。读《《我的1980》，能感到一种“80年代”的气息在其中荡漾，隐隐似雷声划过夜空，这是他们那一代学者特有的情感在起作用。这种情感和气息，现在也变得稀缺了。
（《我的1980》，李怡著，四川人民出版社，2024年10月）
——谨写于2025年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