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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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手记# 部长手记(系列之一百三十八篇)
一黑车司机跟一跑三轮的,两个大老爷们不知什么原因在光天化日之下争吵起来。我懒懒地站在小卖部的门口,手中拽着一根套着低头四处嗅的凯撒的牵引绳,听到的争吵声有:
“我比你强!”
“我比你强!”
一声高过一声。
“你比我强哪啊?”
“你比我强哪啊?”
一声紧随一声。
有两个跑三轮的妇女闻声前来相劝。两人均不肯退让,似乎还争着向前一步。
有异性在场,这两位男士彼此更不甘示弱,且更有逞能的表演欲。
“我比你钱多。”
“我比你钱多。”
一声不弱一声。
“我家的钱成捆子。”
“我家的钱成摞子。”
一声终于有别了另一声。
“不给你喷(方言,此处指吹牛的意思)的,我的钱多得咋花也花不完。”
“我也不给你喷的,我的钱多得几辈子花也花不完。”
“你喷啥喷?”
“你喷啥喷?”
“你连个暖脚的都没有?”
“你连个暖脚的都没有?”
“我不是🐱(方言,找不到合适的字代替,骗的意思)你的,我玩过的女人比你多多了。”
“你喷啥喷?我也不是🐱你的,我玩过…”
(此时还在争吵,围观者云集,中有几人相劝,估计马上会结束,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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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手记# 部长手记(系列之一百三十七篇)
我这个部长非常不寂寞,差不多每天都有朋友过来。有接孩子放学前到小卖部等会儿哩,有闲着没事专门过来喷呱(方言,闲聊天的意思)哩。于是我就会听到一些话。
听甲说,他们这几个有点得混(方言,指混得风生水起)的,平常大家在单位也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私下里聚一块儿却也是嬉皮笑脸的。一次,某人想显摆一块价值二三十万的手表。坐在酒桌旁,他的袖子挽得老高,叨个菜筷子伸老长。几人只顾说说笑笑,并没有注意。他按捺不住了,不时搓一下手说“今个不知道咋回事?这手这么干?”手搓过几次,话说过几遍后,再反应迟钝的人也会注意到他手腕上分明不停抖晃的手表。于是有人就问,他也不避讳,大家的屁股都不干净,彼此彼此,一样一样。他轻描淡写地说有人送了这么一块表,说是什么什么牌子的,值二十多万。当然他也就顺势把手表自然地抹了下来。几人传看,啧啧称赞。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他好像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酒喝得就更香,菜吃得就更入味,话说得就更投机,笑得就更开心。
我问候和乙住一起的他的父母亲。乙比我小十几岁,独生子一个。乙却黯然地讲到他和他父亲的关系处得很僵。他叙述道:平常都是俺妈骑着车子到超市买菜,回家做饭。俺爸除了接送孩子啥事也不干。老两口年纪慢慢大了,你说他骑着三轮带着俺妈一块儿去买菜多好!哼,俺爸一次也没有这样做过。俺妈是除了做饭,啥活也不再干。家里的卫生不是休班的我打扫,就是媳妇趁着星期六星期天不上班了再打扫。俺俩口子要是忙了顾不上,家里的地板再脏,家里再乱,俺爸俺妈也不会碍一下(方言,此处指动手打扫卫生的意思)。俺爸是除了吃饭时在场,平常都是见不着人。他也不到哪儿去,就是在小区里和几个老头下象棋。俺爸吃饭时回来了,吃完饭就消失了,晚上有时恨么(方言,差不多的意思)八九十来点才回来。俺一家都习惯了,也不等他回来不回来,到点该吃饭就吃饭,剩下就剩下了,剩不下也不管他。
乙继续说:这也不算啥。只要我闲,卫生我全包,我也开始学做饭了。你知道以前我啥都不干,现在啥都会了。我做饭做得次数多了,你别说,俺爸俺妈,俺媳妇,俺两妞都爱吃我做的饭。
最让我伤心的是,俺爸他一点就不把我当回事。你知道,我在家也爱喝茶。我专门买了几个不同式样的茶杯,分跟家里人一人一个。这是俺爸的,这一个是俺妈的,这一个是媳妇的,这两个分别是大妞二妞的。我喝茶的茶杯是俺大妞(上初中一年级)特意给我买的。但俺爸,我发现几次了,随便拿着谁的茶杯就用。我说他几次了,他根本就不在乎。一次我回家,看见俺爸正拿着我的杯子喝茶,我说他一句,他恼了,“啪”的一声把杯子重重地摁在桌子上,结果杯子烂了。那可是俺闺女给我买的,让我气得只想和他干架,我几天都没有搭理俺爸。
唉,西哥,说句大实话,要不是俺有了两个孩子,谁谁(他老婆的名字)早就和我离婚了。你说俺爸俺妈他俩都有退休金,也没啥病,身体好好地,日子咋过成这个样子?
有时俺爸俺妈会回老家住一段时间,但不中,住不长。这边俺两口都上班,天天时间紧得跟风火雷似的。两妞上学放学都得接送,两孩子还不在同一个学校。
乙说完,无奈地冲我苦笑了一下,向我和王上打声招呼,又回单位上班去了。我和王上都认识乙的父母亲。乙的父亲咋变成这个样子了?我突然意识到症结的可能所在,我问王上,王上想的和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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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手记# 部长手记(系列之一百三十六篇)
部长不仅仅是一个部长,还物化为王上的垃圾桶,出气筒。
王上经常数落我,“啥也不会干,除了摆弄书在行。”有时还会意犹未尽地追加一句,“摆弄书也不行,也没见挣啥钱?”
“屁股沉,一屁股坐椅子上不是在用手机写啥东西,就是瞎看书。”
“笨蛋货,连个面条都不会下。”
“笨蛋货,连个菜叶子都分不清啥是啥?”
“纯属废品一个。”
“你真笨,脑子都不是人脑子,是猪脑子。”王上往往还会在这句话的后面立即推翻前面的定论,“猪也比你聪明。”
“你的脑子生锈了吗?转都转不动。”
“唉,这辈子你咋托生成人了?你连猪都不如。”
“你见天(方言,常常的意思)想(此处指关心,为别人考虑,着想)着这个想着那个,谁想着你啊?活该受穷!”

王上对部长有一招杀手锏。王上她屡试不爽,部长我屡败屡战。
一言不合,王上就亮出。“成跟我犟嘴了,我说一句你顶十句的。成跟我犟了,我叫你厉害!今中午开始就不给你做饭吃了,街上啥都有,你想吃啥吃啥。”
我立马蔫了,赶紧缴枪投降,败阵下来。“好好好,我听你的,你说的都对,你厉害!你当家!你是老大!”
我上街吃多花钱不说,还得花时间滑着自行车去选择。哪有王上在家做好送过来方便和吃着健康吃着香?
这一点我不是一个憨家伙,我知道甘蔗哪头甜,麻虾从哪头放屁。我不投降谁投降?难道让王上投降?
到底还是王上厉害!拿捏得稳准狠,一招制敌,服服帖帖。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碰碰,我是屡屡与她争执常常与她相斗。我是永远的战将一名。
王上常常不屑道,“哼,你范达西长本事了,敢和我犟嘴?”
王上出招!
结果毫无悬念,无一例外。我是铁打的败将一名。王上就此奚落,“哼,范达西,你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有本事自己做饭。”
做饭对于我是世界上最麻烦的事。到路边摊买菜,与菜贩讨价还价,挑选菜质的优劣,小着心揣测称重有没有猫腻?单单是做饭准备的这第一步就有这么多程序,我想想都头大,更不要说下面还得需要技术门槛的烹饪。再说我只分得清寥寥无几的菜,其他的要么面熟要么完全不知道,根本叫不出想不来名字。
王上说我笨,我从来不犟嘴。

小卖部里原本就进有一批面包,最近我又进了一批另外品牌的面包。
到车站坐车的人少,面包自然销售地慢。平均一周时间也就卖一两个、好了三四个的样子。
王上巡店,见货架上的面包品种和数量显著增加,不解地问原因。
我叙述,过来一个新送货员推销,我瞥见她一只手的手指都合在一起长成了一团,心里不得劲,感到她不容易,怪可怜人,就进了她一些面包。
王上怒而曰,“面包还剩这么多,又进货。你见天可怜这个可怜这个,谁可怜你啊?”
我愤而还击,“我有啥可怜的?我又不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我有吃有喝的。”
“你成跟我犟嘴了?你有吃有喝的?我不给你做饭。我让你上街有吃有喝的。”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啥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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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手记# 部长手记(系列之一百三十五篇)
我家住在一栋六层住宅楼的东单元的二楼,有一张姓人家住在同单元的六楼。住宅楼没有安装电梯,同单元住户上上下下的总会碰面,于是我和这位姓张的邻居包括他老婆常互相打招呼。
他年纪比我小好多,我儿子上小学时,他才刚结婚。他父亲几次碰见我,还“老哥”长“老哥”短的称呼我,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在这篇小文里就称这位邻居为大张。
大张大学毕业后在城内某家银行上班,他老婆是一位教师。一两年后小两口有了一个男孩,牙牙学语时两口子就常教他见我时喊我“伯伯”。
我以为这个孩子长大了会很有礼貌。不想这个孩子从来没有主动对我有所称谓,连个微笑也没有。我常笑脸相对,还常准备亲切地温和地打声招呼,可我一直面对的都是一张冷漠、木然的脸。
小屁孩儿,啥狗屁也不懂。我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就他这样的一副模样,我偶尔还是和他说上几句。你想,差不多隔三差五就碰着,不说上一句两句的,我自己就感到不太自在。“上几年级了?”“这星期天干啥去啊?”我问他答,这孩子没有一个字的多余。“四年级”。“补课去。”我问他答,我不问他不答。我不同他说话,他仍然对我置之不理,我仿佛如空气。
偶尔我也会和他对我一样的态度面对他,视而不见,彼此皆为空气。
如此如此,一晃十几年就这般这般地过去了。
去年暑期,我惦记着这个孩子该上高中了,再碰见已经调到某市某家银行的大张,我就关心孩子的中招考试成绩。大张有点不好意思,说“考得不行,才二三百多分。”我就知趣地不再问下去。二三百分?学的啥玩意?我只好对大张打了几声哈哈,彼此微笑擦肩而过。
昨天下午,我正坐在小卖部里屋打着盹,猛一愣神,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忙起身职业性吆喝一句“有烟有水,你要点啥?”试图招揽生意。
站定才注意到这个年轻人,原来竟是大张的孩子。我暗自先笑,学生娃子,我吆喝啥香烟的事?
他并不打算走进小卖部,只是有反应地朝我飘了一眼。他站在门口打听道闸杆里面的司机到某市的车票价格多少?他得到答案后转身离去。
我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心想这孩子真是没礼貌,分明已经看见了我,还是连声“伯伯”也不喊。我以为这孩子是一直嫌弃我腿不得劲,是看不起我。我曾经问过王上,王上回答:“我从来没有听他叫我一声姨,这孩子不懂事,他爸他妈见面都挺客气的。”
正胡思乱想间,这个孩子径直走进来,我反应慢,动作快不了,等我站起他已经走到我跟前,只见未铺上废纸箱的里屋的干净净的地板上有了见个显眼的湿漉漉的脏鞋印。
这孩子没礼貌,我没耐心没涵养做到有礼貌。我嚷嚷开:“你看你咋一直进屋里面了?这地板拖这么干净,你踩两脚脏印子。”
前天下了一场雪,小卖部外屋的地板上虽然垫了几个拆开平整后的废纸箱皮,但还是显得较脏。王上是一个利量(方言,多种含义,可以指爱干净或办事麻利或说话干脆或性格开朗等等)人,天晴的当天就把小卖部的里外地板打理地干干净净,还在入口处铺了几个废箱皮做脚踏垫。
大张的孩子小张往后退了两步,站在纸板上,听似勉强挤出一个字:“叔”,然后他用商量的口气对我说:“我管(方言,可以的意思)借你的手机给俺爸打个电话吗?我让他加你的微 信给你转个车票钱,我上某市找俺爸去。”
小张报着号码,我拨通电话,先对大张说了两句后才把手机递给小张。小张说了他的想法,我又和大张沟通了一下,建议他在车票钱的基础上多转一点,到地方不坐个公交不打个出租吗?沟通完才挂掉电话。接着我通过了大张的微 信,大张转钱,我换成现金给小张。
小张扭头就走,一个字也没说。
我拿起拖把,重新把小张踩脏的部分拖干净,重新坐在椅子上,继续当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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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手记# 部长手记(系列之一百三十四篇二续)
车站里面的卫生间,相对稍微干净那么一点点,比较起来也不过是地上与席上的区别。
人有三急,这么多不用乘坐客车的生活在车站生态圈的人,来来回回出出进进就越加彰显门岗的重要性。
门岗重要还有一个利益方面的因素。如果乘客能够从进出口进站,就可以不用在候车室里的售票厅购买车票,直接在客车上把车票钱交给司机就行。在车站购票,车站不但雁过拔毛,而且车站与客车的结算周期延迟再延迟,听说车站方面欠哪哪的客车十几万的就有。如此有哪位客车老板不乐意收现钱啊?如此有哪位客车老板不愿意和门岗搞好关系啊?
搞好关系,门岗可以闭一只眼,应客车老板的要求,抬起道闸杆放任乘客进入,直接上车。
说到底还是因为经济唱戏,才出现有心人有意给门岗李哥和高司令搭台,也因此二人的跑车生意比车站寻常跑黑车和跑三轮的车主的生意好上一些。
几乎每天都有客车老板找他们,让他们转送乘客。
李哥的是辆面包车,跑得路程远些,经常下乡接送乘客,收入多一些。以至于李哥经常向我炫耀,“我比你强,你这小门头没啥意思。”高司令的是辆老年三轮车,跑得路程近些,也比闲着强太多。
除此还有客车司机为行方便给这两人介绍客源。一次,我亲见车站里的客车司机小勇隔着道闸杆隔着前面一黑车司机远远地喊正在路边和人闲聊的李哥,说有一位乘客赶火车再等客车准点发车恐怕时间有点紧张,打算包辆车直达火车站,小勇让当班的李哥跑一趟,由他暂时拿着遥控器照看着道闸杆。那个黑车司机满脸羡慕满肚子嫉妒地闲站旁边看着乐颠颠跑过来的同行李哥笑呵呵接住这送上门的生意。
这两位经常脱岗去干私活的门岗,离岗时会急急忙忙就近找一个熟识的人代为看管道闸杆。
熟识的有A市车班的司机或者老板。好戏开场了,但凡有到A市的乘客,不用开口,道闸杆会立即利索地升起,让乘客进去,并热情指点着是哪一辆客车。
碰着有B市车班的人暂时拿着遥控器。不用考虑,凡是到B市的乘客一律大开方便之门,并且只允许到B市的乘客从这里进站,而对于其他地方的乘客,这人会振振有词,言之有理,“绕过去到售票厅买票进站”。
有时李哥或高司令也会把遥控器主动塞我手里,我一时成为门岗,成为可以随意抬起道闸杆的人。那还用说,站里面买烟买水买零食的,没问题,随时可以出来随时可以进去。
来来来,进进进。欢迎来来来,随便进进进。只要咱拿着遥控器,这根道闸杆我让它升它就升,我让它落它就落。咱拿着遥控器,咱就有掌控道闸杆的权力,咱当家。
权力真是一朵小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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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手记# 部长手记(系列之一百三十四篇一续)
通道和门消失之后,只留有一个车辆进出口,平常由一根道匝杆落下来横挡着,也由此挡住了普通的乘客。
多半时候,我只能隔着无情的无奈的这根道闸杆与有消费需求的乘客打交道。
这类顾客无法进店自由选购,隔着一根道匝杆终究不方便。小卖部的生意从此一落千丈。
车站一哥后来调走,他的一家自然在车站无影无踪,但车站的进出口模式就这样延续了下去,至今未改。
车站一哥的这一决定永久性制约了小卖部的经济发展,部长始终没有成长为一个脑满肠肥的我心目中的理想型部长,这被我列为我人生中的四大憾事之一。
道匝杆的首端挨着一间门卫室,尾端邻着一间安装有空调的板房。门岗就是手里拿着遥控器决定这根杆子升降的工作人员。
也是因为这个利益相争的内因,意外地无形中让门岗的权力大了一点,除了车辆,他完全掌控着普通乘客是否可以从这里出进的权力。他乐意了,他抬高道闸杆,让你出由他进。他不情愿了,任你说破天,他也不放你通行,门岗有理,底气十足,这只能过车,不准过人。不仅如此,门岗还常扯大旗震慑乘客,站里明文规定,乘客只能从候车室出进。
门岗有两个,李哥和高司令。早五点半到下午的五点半,一整白天十二个小时,由这二人轮换着班值守,剩下的十二个小时的所谓夜班,只有李哥负责值守。李哥夜里就睡在那间有空调的板房里。
李哥比我牛气啊,李哥享受空调的冷气或者热风都不需要掏自己的钱,哪像我,大热或者大冷天不是赶上王上巡部,我都舍不得打开空调。
由于车站的效益每况日下,李哥和高司令的工资都托欠了一两年没有兑现。李哥和高司令也不是显得多着急,各有各的道,两人都开辟了一个进现钱的门路。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医院吃病号,靠车站吃乘客。李哥专门买了一辆二手的七座的面包车,高司令买了一辆嘎嘎新的带车厢的三轮车,近水楼台,都做为乘客的代步工具挣些外快。
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生态圈。车站周围每天都有十位数以上的靠拉乘客为营生的车主。车主分为三轮车车主和轿车、面包车车主。前者俗称“跑三轮的”,后者通称“跑黑车的”。李哥是跑黑车中的佼佼者,高司令是跑三轮中的杰出人物。无他,唯手中有权耳。哪怕仅仅是掌控着一根道闸杆的权力。
李哥是一个犟劲头。我常看见他与他人对峙,李哥惯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就不让你进,你信不信?我就有不让你进的权力。”此时李哥手中晃着遥控器,颇有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气势。
高司令是一个烟鬼。我常看见有人毕恭毕敬地递给他一支烟,高司令惯说的一句话就是“按说不让从这过,得从那边票房(指候车室)过。”慢条斯理地说着话,他已经悄悄按了一下遥控器,道匝杆顺顺当当地抬起,这人得以进站。
候车室设计得相当地不合理。是哪位老师设计的呀?又是哪位肉食者同意的呀?统统都是笨家伙!
候车室离进出口有百步的距离,且不在一个方向上。进出口朝南,候车室对着东,一般第一次来的乘客摸着南北,看不见东西。有肩扛手提大包小包的乘客,就图省事,不愿再多绕半圈再辛苦半趟,就对门岗说着好话。会来事的男性乘客此时就会敬上一支烟,倘若碰见不抽烟的李哥,此路不通,要是逢着高司令,别管了,肯定一说一个准。可苦了女性,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带着大包小包的妇女,她们只能无奈地继续背上包,提着包,依照指点往东走。
有些乘客难啊,我亲见几次有人从道匝杆的下端空隙里勉勉强强钻进去。就这样,还被格外认真的李哥或者高司令呵斥。
道闸杆对下列人员没有约束力:车站工作人员,运营客车的老板、司机以及与之相关人员,部长和王上(必须部长排名在前,哼!你有啥了不起的?),跑黑车的,各种关系的熟人等等。
跑三轮的,进站不太顺当,因为和同样跑三轮的高司令有竞争,高司令总是冷着一张脸,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同样是跑黑车的李哥为人忠厚老实,从来不会为难同行。
还有几种人例外。衣着光鲜的男士,气度不凡的男士,只消来到门口,一般道匝杆都会无声抬起。不管是李哥还是高司令值班,都是如此。面对长得好看的女性,高司令更会高抬贵手,还会把眯起的目光跟随着走好几步。这一行为举止我不能用批判的观点看待高司令,因为“俺也一样”。而李哥则不然,照样板着脸,拒人门外。
什么情况都有不一定,进站肯定不一定都与车有关,很多情况是需要使用车站里面的卫生间。
靠着车站的路边倒有一个属于市政服务的卫生间。这个卫生间用脏乱差形容不妥帖,加上“太”字差强人意。与卫生间配套的值班室改成了小商店,值班人员闲了也很少去清洁卫生间,忙了是正与我旗下的小卖部争切蛋糕。
(啰嗦嘴子一动嘴,哪有轻易结束的时候,看情况有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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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手记# 部长手记(系列之一百三十四篇)
部长没有门岗的权力大,我相当崇拜门岗。
车站的门岗就是我这个车站小卖部部长崇拜的距离最近的偶像。
门岗负责车站唯一的一个车辆进出口,进出口有一根道匝杆抬起或者落下。按照车站的最初规定和设想,既然是车辆的进出口,就只能允许车站运营的客车和车站有关人员驾驶的各种车辆自由进出,各色人等尤其是特别是掂着大包小包的乘客只能从安装有安检设备的车站的售票厅进出。
但是,凡事只要有了这一个但是,规定和设想就都成为了狗屁,或者说部分的规定和设备很不幸成为了轻飘飘,臭烘烘的还摸不着瞅不见的狗屁。
其实原本进出口设计的还是比较合理的,在道匝杆的首端与门卫室之间,另开了一条只容一人进出的狭仄通道,还带有一扇门,不用时可以关得严实合缝的。这样的设计给我的小卖部生意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车站里面的乘客和司机等都可以从此通道随意进进出出,买烟买水买零食等各种买。可惜好景不长,好梦易醒。车站一哥的岳母从乡下过来照顾她的外孙。车站一哥的全家住在车站里面一栋独立二层楼里,门口正对宽敞的停车场。岳母有头脑,在夏季时撑了一把遮阳伞,摆了一个冰柜,进些饮料、矿泉水和雪糕来卖。她自然有了一笔收入,但是眼见还有更多的乘客视她的摊位而不见,多走几步到我的小卖部消费,就红了眼,估计是对她贵为一哥夫人的女儿提过这一档子事。
她女儿和我家王上是牌友,关系不错。我和一哥处得也不错。逢年过节,多有走动。虽然如此,即便如此,还是那句话是经典,“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一哥安排人把通道的门加了一把锁,锁住了。晚上不开咱理解,白天不开就有了那种目的,意味深长的目的。
门成了摆设,让人看的玩意。
我的买卖立即大受影响,里外的人进出也确实不太方便,哪能动不动让门岗把杆子抬起来呢?大多时候,人只能趁着车辆进出才欠身出进。
没过几天,不知是哪位伸张大义的侠客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挺身而出,把门锁砸了。
大快人心。
人们又可以进进出出了。
我又快乐地哼唱起老崔的歌。
歌声还未绕梁三日,来了几个带着各种工具的人,拆拆卸卸,钉钉敲敲,加大了门卫室的面积,门卫室的外侧与道匝杆仅留有一拳的距离,那道门消失了,那条通道消失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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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手记# 部长手记(系列之一百三十三篇)
我真佩服我自己,我这个每天都工作十五个小时(早六点半-晚九点半)以上的部长,真是一个敬业,无比敬业的部长。
春节过后,我送顾客的祝福语由“新年好”改成了平时惯用的“祝你一路顺风”,“祝你发财”此类的吉祥话。
里屋麻将局那位好说话的女子常以此调侃我,“达西,你见一个买你东西的人就罗白(方言,有重复说的意思)一句,你不嫌累吗?”
“这有啥累的?”
“我见有的人都不摆(方言,理睬或者回应的意思)你,瞎累嘴皮子(方言,白费说话的气力)。”
“那有啥?我祝福是我的事,他理不理我是他的事。我想我说出来,总会让人听到暖心的。”
不过情况确实是如她所说的情况,我真诚送出祝福后有些顾客毫无回应。有位书友也曾良言相劝,认为没此必要。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要说出来的冲动,感觉自己送出祝福语挺开心的。
有一次我对一个前来买了一瓶饮料的男孩子说了一句“祝你发财”的话,没想到男孩子回应:“你祝我发财?好,别管了,就凭你这句话,我不挣钱不发财就不回来了。”然后他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迈出小卖部。
又一次,我对一个男孩子说:“祝你发财!”
“哦?”男孩子没有想到我会来上这么一句。他装作老练地回复:“同财,同财。”
我莫名其妙,又哑口失笑。

麻将局里的那个好说话的女子除了偶尔呛我一句外,她的嘴也不识闲,说什么“穷无根富无苗”,说什么“人活着得痛快,自己的生活自己咋得劲(方言,舒服的意思)咋过。”在门口摸了一下凯撒后,还说:“新年摸狗头,万事不用愁。”还动不动给我家王上帮腔。一次我嫌王上从家送来的面条有点咸时,王上还没有开口解释,她倒说了,“你还嫌这嫌那,你做个饭试试?嫌咸吗你还吃得光头肥耳的。”
一次,我逗一直盯着我的凯撒,“凯撒,凯撒,你看我干啥?是不是看我英俊潇洒啊?”
摸着麻将的她打出一张牌来,先是“哼”了一声,然后说:“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达西这么厚的?你管说你英俊潇洒?哼!”

王上经常抱怨我,常说我:“真是一个笨蛋货,啥也不会干,连下个面条都不会。”还常说;“范达西,我跟着你呗,活不到老就气死了。你连个话都不会说。”

小范让我看他女朋友发来的一张她与父母合影照片的微 信截图,我注意到她的家庭群命名为“猪窝”,感到有趣,就把我们一家三口的群聊名称由“我爱我家”改为“马栏”,想想不顺口,又改成了“牛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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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手记# 部长手记(系列之一百三十二篇)
王上到底是比部长大,还是应该比部长大?我不太懂。反正我有一次趁着王上不在场,对麻将局的四位成员实话实说,其实是我说了算,我当家。
她们四人竟没有一个相信真诚的我所说的真心的话。只听四张嘴不屑地各哼了一声,只看四个鼻子轻藐地各动了一下。却无人说话,倒是麻将的起落声铮铮作响。
等王上过来,就有好事者极有兴趣地问她,小燕,这个家谁当啊?
我忐忑不安地盯着我家王上,暗自祈祷,千万千万王上不要秒变成魔头。王上淡淡地扫我一眼,回应道,那还用说吗,这不是明摆着嘛。
好事者继续,那人家达西非得喷着他当家。
久为部长妻,摸透剑客心。王上笑着解释,这货三天不发贱,就皮痒。然后她一本正经似的问我,范达西,你当家吗?
厉害!王上真厉害!不怒而威啊。
不敢惹,惹不起。
我忙不迭回答,我当屁个家,你当家,你当家。
王上哼了一下说,这还差不多,差不多。
麻将局的四人哈哈大笑,搓麻的声音更响了。

某一款香烟溢价最高时卖到八百元一条还供不应求,如今打回原形,恢复到烟草部门给的市场零售价五百元一条还门庭冷落。

一次我发书回来,看店的王上对我讲,一个顾客在外地打工,干三份工作。白天在工地上干活,闲时送外卖,晚上看监控。一天只睡五个小时,平均一天挣六七百。

混在车站生态圈里的黑车司机,如果没有吵过架,只能“破帽遮颜过闹市”。
昨天下午,又闻吵闹叫骂声。屡见不鲜,我已熟视无睹。我没有近前围观,甚至我都提不起兴趣往外踏出一步。
不知什么时候吵骂声消失了。有认识的人进店消费时,我不问他,他就主动向我讲述刚才发生的事情了。
下乡包车的乘客越发少了,黑车司机闲着也是闲着,原本看不眼里的城区内的短途,五块八块的也想跑一趟活。这就与以跑短途为主的三轮车车主有了竞争,有竞争了难免会彼此当着乘客的面互相压价,四轮车自然比不了三轮车的运营成本,于是就来气,就会把气出在三轮车车主上,对方也不甘示弱,及时语言还击,继而局面升级,脏字污词从两人的口中滔滔不绝地涌出。吵骂一阵,双方都有人强劝,最后各散各的。车站恢复了平静,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礼送一名中年男顾客:祝你发财!
没想到他转过身来感概一番:唉,我不知道你这边咋样?反正俺在外面想发财,很难。唉,今年不知道咋回事?外面的钱难挣得很。

我对一个女孩说:祝你一路顺风。
女孩回我一句:我想一定会的,我相信我坐这个车司机的技术。

我客客气气:祝你发财,欢迎多来捧场。你接好(找的零钱)。你慢走。再次感谢。
顾客回应我:也谢谢你。你这个人很会做生意,这说明你这个人,素质很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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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手记# 部长手记(系列之一百三十一篇)
在小卖部听到的三言两语
树叶不是一天黄的,人心不是一天凉的。

爹有娘有不胜自己有,夫妻俩还得隔隔手。

挣钱的生意都该(方言,这里是在的意思)刑法里面写着呢。(我不解,就此,我特意问了说这句话的一个跑黑车的司机,他解释,挣钱容易挣钱多的都是法律规定不允许的。我脑子笨,我还是没听明白。我没兴致再问,感到这一句很没意思。)

有人形容某人:皮厚脸壮。

有人因为某事小烦,说了一句:懊恼人。

有人自诩自己聪明:我挺(方言,躺的意思)那睡着,脑袋瓜子也比你转的快。

有人说:吃什么什么饭不坚饥(方言,不顶饱的意思)。

有人打趣我的秃顶:像打了无色鞋油的锃光瓦亮的脑门。

有人形容某人:眼皮子往上翻哩。

有人说某人:人不识敬。

没有钱不抓瞎吗。

有人在电话里和自己的儿子回怼:孩子乖,你青春期,你妈我更年期。

烂眼子肯招灰。

有人自嘲:干啥啥不行,打麻将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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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手记# 部长手记(系列之一百三十篇下)
我熟络亲切地迎向他:“中啊,我给你拿一包(香烟)。”
他的屁股没有离开车座,他倾斜着上身眼瞅着店里的货架上摆放的香烟说:“给我拿一包啥啥吧?”
啥啥比他惯抽的烟贵了几元,我心想,敢情他是打算不准备再给我付烟款的吧?揣测归揣测,疑惑归疑惑,我又转念,我就是想看看到底他值不值得我信任?一包低档的香烟验证一个人的承诺,相当划算。
我的脑子真是有点不正常!
即便如此,我仍然没有婉拒他赊账。我并不按他现时提出的拿一包啥啥烟,我坚持依照他当初要求的拿了一包,他之前经常买的进价不过五、六元的某某烟。我走近递给他:“你不是经常抽这个吗?”
他接过烟,至于说谢谢了没有或者承诺具体什么时候还烟款了没有,我完全忘记了。毕竟至今已经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我连前天中午吃的什么饭都还得想半天,更何况近一个月前的事?就这我已足够佩服我自己,还能够回忆出这么多的细节和对话。
他调转电单车车头,急急地走了。
两、三天后的一个上午,我在小卖部门口附近面向南边正遛着凯撒,一抬头竟看见那个他,他骑着外卖电动车迅疾地从大路上拐到路北的一排店铺中。
我想喊他一声,哪知我的反应速度远低于他的行驶速度,我还未张开口,他已经闪出我的视线范围。我蛮可以再往前走几步,瞅瞅他究竟在哪一家店铺前停留。可我莫名愣是没有,我想时间还早着呢,他会主动前来还款的。
这一晃错过。
这一等一直到现在。
他始终没再前来。
其实我没有等,我没有想到等,只是有那么一丝期待,期待我不会落空,期待他会守约。
不知道姓名的他,从我的眼前消失了。就像我的日子也就在这种若有若无的期待中缓缓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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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手记# 部长手记(系列之一百三十篇)
十一月已经完整地过完了。我内定的信任期限就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结果他仍然是再没有出现过。
我又一次被别人辜负了我的信任。
记不清这是部长生涯中的第几次?
我真是太可笑了。
我真不是一个擅长做生意的人。
我一无所长,还特幼稚、单纯、可笑。就我这种所处的经济状况,就我长了这样的一个脑袋瓜,还动不动想考验人性呢?
人性不需要考验!
人性根本就不需要考验!
因为实在经不起考验。
没啥意思。
我连连嘲笑着我自己,不停摇晃着不断产出莫名想法的脑袋瓜。
整个过程开始在今年的夏天。一连好几个晚上,我的小卖部都会迎来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某外卖员。
要么他买一瓶冰镇的可乐,要么他买一盒廉价的香烟。尽管他花钱不多,但我考虑到他可能是一位异乡人,背井离乡的人非常不容易,我更是热心相待,争取多给他送一点言语上的温暖,我也只能这样了。尤其我的祝福语那是一串串地滚滚而来。什么“辛苦了”,“注意安全”,“祝工作开心”,“变天了,穿厚一点”等等。有几次他甚至就不用下车,为了节约他的时间,我体贴地取下他需要的商品,拿着收款牌出店近前,这边递物,那边扫码,然后他的电单车车头一调转,又忽地驶离。
来的次数多了,抽空我同他攀谈了几句。
“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他操着没有洗净的还掺杂着某地口音的普通话回答:“是,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
“那你是哪里的?”
“湖南郴州的。郴是怎么怎么(没有听清,当然没有记住)写的。”
“我知道郴州的郴是哪一个郴。”我之所以没听清他解释,是因为我的确明白这个郴字是哪一个郴字。没去过郴州,也不清楚郴州的具体位置?和哪接壤?都有哪些风景名胜?都有哪些特色美食?但并不妨碍我知道这个字,毕竟我不是一个文盲,好歹我上过两天学,翻过几本书的。
我好奇地问:“你咋来我们这里?”
“我来学纹身的。”
“纹身?你咋跑这么远学纹身?”
“我从网上看到的,什么什么,就在你们这个县城的北边哪哪。”
“哪里没有?你们那的长沙估计更多?难道我们这里的非常出名吗?”
“是啊,咋说呢?可能我愚蠢呗,我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就来了。”他一脸憨笑,黑黑的皮肤上泛着稚嫩的感觉。
经过这一次简单地聊天后,我见他更加热诚,“已经到秋天了,你咋还光脚穿着一双拖鞋,不冷吗?”“你骑车别这么快,路况你不熟悉。”“你一个人在这,无亲无故的,真不容易。”
又过了一段时间,也就是十一月月初的某一天,他又来,未语先笑,那种不好意思地腼腆地笑,他说:“我想麻烦你一下,帮我一个小忙。”
我起身迎客:“不用客气,你说。”
“我们那里要办什么什么(我真没有记住他的理由),我的身份证寄回家了,我的微 信使用不了,我想赊一包最便宜的烟,等几天我再过来付款。”
我一听他所谓的麻烦,他所谓的让我帮一下忙,不过就是先拿走一包最便宜的香烟,过几天再给钱。
这没问题,没一点问题。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大不了我损失一包烟吗?最便宜的香烟不超过十元烟,我承受得起,也不会心疼。
切,有啥心疼的?能够帮助一个异乡人,再顺便考验考验人性,也挺有意思的。
我没有听明白他的理由,也没有顾得上问他别的支付方式。一包几元的钱,不值得我非得这般做。我不在乎,我不细究,我不能辜负一个异乡人对我的信任。
(你看看我,真是啰嗦嘴子,扯了半天眼看又到了我自限的时间点还没有扯完,索性就此打住,明天接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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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手记# 部长手记(系列之一百二十九)
一位瘦高的衣着很讲究的准备来说应是一位年轻的老年人,这一段时间以来他经常进店买烟。因为都是赶在学生放学前的时间,我推测他是来接他的孙子辈的学生。我的一套用词照样在他前他后说个不停。一次他说:“你的礼貌用语咋这么多哩?”
我回答:“应该的,顾客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昨天他又来,我先打招呼:“您好!”他扫码我递给他一盒烟时,我自然而然地说了一句:“感谢您的捧场,欢迎再来!”哪知他回了一句:“不要这么嘴甜,(我)天天来。”

听见有人对另一人说:“…我急的跟风火雷似的…”
我不知前言,不感兴趣后语,独独记住了这一句。

几个司机聊天,一人说:“我昨天才会用洗衣机。俺老婆她单位组织旅游,她出去好几天了。”另一人说:“我现在也不会用洗衣机。”又一人附和道:“这不能学。”

一位胡子拉碴的老者,进店说买两包啥啥牌的赖(方言,这里是便宜的意思)烟,我起身报价两包十六元,他就掏出一把零纸钞,一块两块的边数边就近搁在我的椅子上。
货架的陈列盒里只剩下一包,我踮脚伸手取了最上层堆放的一条,拆开,直接倒出两包递给他。
老者瞄我一眼,眼神中似乎隐隐藏些内容,他努努嘴示意椅子上的零钱,并开口说让我点点。
我正在往陈列盒里摆放香烟,我不以为意地说:“不用点,肯定够,我相信你。”
老者不言一语,转身就走。
我忙完,开始收拾椅子上的零钱,习惯地数了一遍,发现只有十四张。不相信,我重新仔细地数了一遍,依然只有十四张。

傍晚时分,一位老年女士肩背鼓鼓的旅行包,手里还提着一个装满东西的袋子走进店里,说借用我的手机给她闺女打一个电话,让她过来接。
我是部长,小卖部的部长。在商言商,我说打一个电话得收费一块钱。
她放下手中的袋子,稍稍背转我,没注意从哪掏出一个小小的袋子。她回转身来,我已看清那是用一只肉色短袜当作的袋子,里面装着细细的一裹钞票。
她小心抽出最外面的一张百元大钞,递给我说:“我没有零钱。”
唉!我从来没有见过或者说有好几十年没有见到用一只废弃的旧袜装钱的情景了。心有点酸,我更不忍揭穿她拙劣的谎言,其实我看见她是有零钱的。我说:“算了,不要钱了,号码多少?我替你拨通。”
电话接通,我递给她。
她说清所在位置,挂掉后又把手机还给我。
我客气地让她坐椅子上等候,客气地请她把背包放下来。
她未置一词,她仍旧背着包,弯腰掂起袋子,移到店门口一侧,坐在了冰凉的台阶上。
我再次让她,她摇摇头,说:“等一会儿就来人接了。”
我只好回屋,坐在里面,做自己的事。
过一会儿,我突然想到外面还有一位老人。如果她未走我得再次邀她进屋坐椅子上,毕竟是深秋,夜起有点凉。
台阶上空无一人。她悄无声息地走了,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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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手记# 部长手记(系列之一百二十八)
日子熬到了昨天傍晚,阴沉了一整天的天空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断断续续、淅淅沥沥、稀稀拉拉地下起了小雨。
王上见状,立马安排:我带着凯撒赶紧回家,你收拾收拾也早点回家。
我嘴里应承着,心里却说,我得照常呆到九点半,回家也是胡乱翻书,不如在店里胡乱翻书。在家里谁给你一分钱啊?在店里有可能等到顾客。能卖一点就能多收入一点。这过日子比树叶还愁(稠)哩,不能不精打细算。
晚上车站很静,静得我十分清楚地听到店外遮棚下高司令和旁人说话的内容。
下了班的门岗高司令,闲时间跑三轮拉客。每次在店门口附近见他,我每次都客气地让他坐店里的高椅子或小板凳。他总是摇摇头,他说蹲着得劲。他还总说他跑三轮跟玩着似的,有人就跑一趟,没人在车站就和熟人喷闲呱。
我听到高司令正说道,今儿下午两点到四点多,往驻马店发的两班车都没发成。甲的车等了五十分钟,一个乘客也没有。甲气得把车门一关,骑着电车回家去了。乙的车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来两个人坐车,连油钱也裹不住,乙把这两个人推给了下一班车,乙也回家了。你看这生意赖不赖?半天连个人影也没有。
我坐在里屋,正闲翻书。天知道,我咋有这么多想翻未来得及翻的书?
王上来电,你咋还不回家?一会儿再下大了,你不是不方便吗?凯撒还支棱着耳朵等你回家再吃饭哩。
凯撒是只贱兮兮的小狗,没有我假装抢食,它就不慌着吃饭。
想到凯撒饿着肚子眼巴巴地盼着我回家,看着我在店里多呆了有一个小时,也没有卖着一分钱,我决定立刻关门回家,逗逗凯撒。
我和高司令打声招呼,滑车走人。
滑到路口,撞见跑黑车的司机王飞,正迎向一辆刚回来的客车。我问,咋还没有回家?
王飞一脸苦笑地说,西哥,我这跑出来一天了,一分钱也没挣着,咋弄今晚我得拉一个人多少挣点。
我回以苦笑,王飞并没有注意,只见他站在客车打开的车门处,吆喝着问寥寥的下车乘客,有坐的下乡的没有?有坐的下乡的没有?
一滴雨轻飘飘地落在我的一侧脸腮上,我凉了一下,赶紧加快速度滑着车子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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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手记# 部长手记(系列之一百二十七)
三个年轻人刚走到小卖部的门口,正在值班的门岗高司令眼明手快,当即升起道闸杆自行出站,几步上前打听他们去哪儿?如果距离不太远的话想让三人就近坐他的老年三轮车,相对出租车“方便、少掏些钱”。
几乎同时黑车司机华子也瞅见了这三人,但多少顾忌掌控车站大门进出的高司令,只是疾步走到旁边,静观其变,拭目以待。
部长我无比庆幸与他们两人不在一个赛道,我热情招揽生意,冲三人吆喝道“要买点啥?香烟、饮料、矿泉水?”
可惜三人什么也没买,他们准备到某乡。某乡的班车平常就停靠在临近车站出站口的大路一侧。生意不景气,运营线路的老板到期淘汰的客车都没有再额外投资更换新车,因此原本高峰时期的八辆班车到如今运营的只剩下一辆。就这唯一的一辆班车到这月月底到期后也同样停止运营。只有这一辆班车在运营,自然需要乘客等待的时间长,也就有了高司令们揽客的机会。其中一人正和高司令讨价还价,很快谈妥三人总共三十元,坐上就走。高司令洋洋得意地把道闸杆的遥控器递给他在车站上班的女儿,驾着三轮载着三人扬长而去。
华子失落地转身离开,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我稍稍遗憾地无功而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伸手捋捋头顶稀疏的几丝毛发,愈加人间清醒。

没想到我的好心很快得来四十元现金的回报。
真是没想到!真是一个好意外!看来我更要好心,热情地为人民币服务。
有同行的两个中年人进小卖部买了两瓶饮料,我热心肠,在礼送顾客的同时多嘴问了一句,坐到哪的车?
两人答曰到深圳。
我问什么时候走?
回答现在就走。
我看看时间说了一句,这个点不一定赶上,我问问联系人。
跑长途车的老板各自备有长期驻站的联系人。
发往广州、东莞、深圳等班车的联系人甲与我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我拨通甲的电话,说明情况,甲说得用小车赶快转走才能赶上班车。不一会儿,甲开着面包车过来,载着这两人前往郊区的停车点。
我为这两个顾客没有耽误乘车感到欣慰,没想到甲回来时特意在店门口停车,塞给我两张二十元的钞票,再次表示感谢。
我惊喜,我客气地欲把四十元还给他。甲笑笑摆摆手,坐回驾驶座,伸出头解释,应该的,咱车站里无论谁联系我了,都有提成。
哦,我这才坦然接受了。
甲走,我高兴地心花怒放,哈哈,这等于我白挣了四十元钱!不扎本(方言,投入资金的意思),没风险,这买卖管干!
我欣喜若狂地打电话向王上报告,以后咱都多操点这心。

一位年迈的顾客走进来。
我先起身离坐,打声招呼:您好!
顾客一愣,夸了一句:你这态度好啊!
应该的,应该的。
我买一袋瓜子。
顾客拿现金,我找零,并逐一摊开对他说:您收好。
好好好,够够够。
您慢走!

那位九十七岁的老顾客又推着手推车到店里买烟来了。
我纳闷,大声问:您前几天不是才买一条吗?
老人朝我这边稍倾斜着上半身,听清了我说的话,他回答:我才抽了一包,这不是怕变天吗?变天了我就出不了门了,预备着烟。
他从手推车座位下面颤巍巍地拿出一个塑料袋子,抖开捏着唯一的一张红钞票晃悠悠地递给我,说道:最便宜的烟再给我一条。
我先把一条烟递给他,等他慢腾腾地掀开座位盖子,把烟放进去后,又把手中的零钱递给他,并大声说:你点点钱。
老人点好,装进塑料袋子里,再放回原处。老人推着车走,我说:祝您健康长寿!你慢点走。
老人没有侧身,估计没有听清我说的话。不过没关系,我想我的话会伴随着老人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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