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子光，1996年生，湖北人，他的妻子小廉是1998年生人，来自山东，这对95后夫妇在孔网开了一家书店，名为南腔北调古旧书店，店名取自鲁迅先生的《南腔北调集》，意在向鲁迅先生致敬。自2019年开启第一笔旧书生意至今，向老板和老板娘已经在旧书行业摸爬滚打了近3年，并小有所成。我们对南腔北调古旧书店进行了访谈，向子光说：“只要你真的热爱这一行，就能做得长，做得久，做得好。你与书融为一体，你是自己精神世界的国王。”在热爱之外，我们看到，这对年轻人既坚持梦想，也尊重现实，他们努力进取，但知足常乐，他们有所期许，却并不焦虑，只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去。吃着螺蛳粉，他们决定开一家书店向子光和小廉毕业于西北民族大学历史系，两人是同班同学。当时有一门课叫古典文献学，授课老师供职于西北文献研究所，教风严谨，要求严格，常常让同学们背诵课本内容，每次随机抽查十人。那个时候的向子光还不知道命运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自己在这门课上下的功夫会在日后的淘书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向子光很早就对旧书产生了兴趣，高考完专门跑去荆州的书店淘书；到了大学，翻墙去隔壁的兰州大学淘书是常事，去各地旅游也会逛逛古旧书店。2019年毕业季，校园里的跳蚤市场热闹无比，即将离校的毕业生们清仓大甩卖，衣服鞋帽，生活用品，文具书籍应有尽有。囤积了不少书籍的向子光也想趁这个机会清一清藏书，就加入了摆摊大军。出人意料的是，这些旧书很快销售一空。敏锐的商业嗅觉让他意识到这是个赚钱的好机会，于是向子光和当时还是自己女朋友的小廉从当地旧书店和线上网店进了一批货，最终几乎全部卖完，单日最高销售额有七八百元。小试牛刀的胜利给了他信心，旧书行业里有商机。另一方面，小廉即将毕业，二人可能面对异地的考验，如果能一起在当地开展旧书生意，可谓一举两得。向子光在和小廉吃螺蛳粉时提出了开旧书店的想法，小廉也表示赞同。两个年轻人正式投身旧书行业。开书店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然而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向子光和小廉希望将书店开在学校旁边，可黄金地段的高额租金令人望而生畏。此时两人已在孔网开通了书摊，但上书不多，订单不足，根本无法维持生计，他们只能另外打零工补贴家用，那段时间过得很辛苦。重压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2019年9月，他们在学校后门的一条街上租了一个门面，虽然不是黄金地段，但人流量并不少。第一家书店就这样开张了，生意逐渐步入正轨。2019年底，新冠疫情爆发，向子光被困在湖北，2020年5月才重返兰州。疫情给各行业都带来不小的冲击，之前有师长同学的支持，实体店营业额不错，能与网店持平，封校后几乎无人光顾，经营惨淡，还要负担商铺租金，可谓举步维艰。8月份，他们的实体店被迫关闭。9月，两人在兰州大学榆中校区附近租了一个二楼的小库房，向子光专心淘书，小廉负责打理网店，分工明确。在他们的努力下，书店进入上升期，书量增多，订单量上升，但情况也并不乐观。10月，向子光在孔网发了一条动态：“即使如今书已经是去年四倍有余，销量也只是和去年同时期堪堪持平，这就是疫情下的实体旧书店，每天都在死亡线上挣扎。”2020年12月，他们再次搬迁，在和平镇的兰州财经大学附近租了一个更大的库房。短短一年，搬了三次家，藏书从1000多本，到2000多本，再到3吨，一次比一次费力。开书店是个辛苦活儿，不仅体现在搬家时，还体现在日常工作中。去废品站淘书要忍受风吹日晒，一泡就是一整天。向子光通常一次要收四五十公斤的书，最多的时候能达到四百多公斤，非常考验耐力和体力。上书也很耗费精力，遇到年代久远没有条形码的书，需要自己查询各种书籍相关信息，然后手动录入，平均下来，录入40-50本书需要花去4小时。此外，为了在快递过程中保证书籍不受损，南腔北调书店沿袭了孔网“过度”包装的优良传统，向子光和小廉没少在这上下功夫，报纸、纸板、泡沫袋轮番上阵，如今业务熟练了可以节省不少时间，不过还是有朋友感叹他们的包书成本太高。有热爱，也要有方法如果将开网上书店的工作简化，大致可以分为收书、上书、卖书三部分。这位95后店主对旧书市场和行业有着自己的观察和理解，并据此形成了清晰的经营思路，在实践中悉心打磨每一个环节。要热爱，也要有方法，才能做大做强。拿收书渠道来说，除了从废品收购站收购大量书籍，他也会联系附近大学的师生收书，从各网络平台捡漏。向子光收书有两条原则：一是网站能卖并且一直有成交的书收，有价无市的须谨慎或少收，在他看来已售比在售更具参考价值，已售多说明有市场，这样才能避免压货，侥幸心理要不得。二是收货价格超过卖货利润的不收，那是在给老板打工。上书也是一门学问。在专题分类上向子光有自己的考量。小书店要在和大书店的竞争中生存下来，甚至以小搏大，靠的是一个“精”字，小而精，做别家没有的特色专题，才能有所发展。比如，他依托书店所在的地理位置，和自己民族大学毕业的背景，将青藏、西北地方文史、民俗资料和少数民族语言作为重点专题，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另外，南腔北调古旧书店的每个专题下都附有清晰的专题简介，这在其他书店并不多见，向子光表示就是要在别人忽略的细微处下功夫。如果您进店逛逛，会发现不仅是专题描述，商品描述也写得很具体：内页是否有划线、笔记，是否有折伤、潮印，是否一版一印等都标得明明白白，一些商品的括号内备注是更为详细的信息，每一本书都附上多角度实拍图。在向子光看来，书挂在网站上卖不出去，大部分情况下并不是书的问题，而是店主的发掘、介绍工作没做到位，以至于读者根本不了解书的内容和价值。此外，上书还涉及到合理定价，搜索查价可以作为一个参考，但如何处理那些在网上搜不到信息的书才真正考验店主的积累和功力。向子光会综合考虑书籍内容、文献价值、参考意义，作者在文坛、学界的地位，书籍版本等因素来定价，通常不会出错，这样的眼光是在无数次的实战中练就的。而谈到卖书，向子光说的最多的两句是“不要太贪心”和“交朋友”。向子光会偶尔参加拍卖，书籍一律1元起拍，设置不同的涨价幅度，就算有人1元拍到，亏本也发货。通常拍卖成交率可达90%以上，流拍很少，收益也比较理想。他觉得书的价值在那，加上自己在动态有一定数量的粉丝，只要宣传到位，基本能以合适的价格拍出。“只要书拍出去了就没亏，拍不出去值再多钱也没用。一般拍卖的成交价是销售价的一半，100块的书一般能拍个60块就差不多了，但如果你的进货成本远低于60，比如20块、30块，那你已经赚了，不要执着于最高利润。不亏损的状态下还能赚一些，就很好了，没必要太贪心。”他在朋友圈买书也是这样，有人因低价质疑是不是正版，他回答：“您放心，都是正版，只是卖得便宜。”说到朋友圈，不得不提提摆地摊的事儿。向子光很喜欢摆地摊，因为可以和读者面对面交流，连讨价还价也很有趣，来的次数多了，加个微信就成了朋友，有时在朋友圈发布一条卖书信息，几分钟内就会被人买走。现在他还会时不时在兰州财经大学附近摆上个十几米长的地摊。除了心理上的满足，自然也有经济上的回报，摆摊省去了包装、发货环节，当时就能收到书款，回报周期短，利润率可观，一晚上有时能卖三四百。一路走来，有很多要感谢的人或许是历史专业出身的基础，加之阅读涉猎广泛，向子光回忆自己入行并没有什么领路人，几乎全靠自己摸索。虽然没有师傅领进门这个步骤，但个人修行过程中同行间的交流令他获益良多，也结识了不少朋友。向子光曾在孔网动态说过自己面临的窘境，孔网书友由书贵表示可以先借他五千元渡过难关。向子光没要这笔钱，却将这份情谊记在了心底。由书贵发现这位后辈上书出错会细心提醒，时常询问近况，并给出自己的建议。书贵老友曾对他说，书店的书要杂，要五花八门生意才能好。于是他不再只收自己喜欢的书，扩大了收书范围。除了网友，线下的朋友也不少。向子光在学校附近淘书时，结识了一位旧书店主，店主四五十岁，向子光叫他康哥。后来县城拆迁，康哥的店和南腔北调古旧书店搬到一处，二人时常交流。小廉说康哥会给他们带自己做的食物，辣椒酱香甜，饼子软嫩，令人难忘。和向子光一起淘书的老贾，外形高大威猛，看似不好接近，实则古道热肠。他对向子光照顾颇多，常常给向子光做职业规划。一次，收购站来了几百本图书馆的老武侠书，老贾坚持要向子光全部收走，说自己留着没多大用。其实在向子光来之前，老贾已经将这批书整理好了，大概是觉得向子光更需要所以留给了他。此外，经营民大二手书店的同校学长，五泉淘书斋的店主王林都曾给予他们关怀与帮助。当被问及人缘为什么这么好，向子光说，大概是自己年纪比较小，而兰州的古旧书业青黄不接，因此前辈看到后辈会格外亲切，格外爱护。尾声访谈的最后，问到未来愿景，向子光说自己没有宏伟的目标，也不想去争什么，只想好好经营书店，做好该做的事，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但他有个小心愿，假如书店做得还可以，将来自己的子女愿意接班，能把旧书行业传承下去，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但他随即补充道，如果他们有其他爱好，就去做自己喜欢的事。2022年，向子光终于将小廉娶回了家。这当然有重要的意义，向子光说自己多了压力也多了动力，现在每天都要定个小目标，我们联系访谈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收了一天书的他还在上书。但一切似乎又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因为两个年轻人在热爱和奋斗的道路上已经携手并肩走了很久，经历的风风雨雨早已化为无声的承诺。向子光在2020年11月的动态中写到“希望时间能沉淀出一个不惧怕生活的自己”，而如今，他的语气里满是自信和坚定，现在的他应该如当时所期望的那样，已经是一个不惧怕生活的自己。祝向老板和老板娘生意红红火火，生活甜甜蜜蜜！本文由访谈内容整理而成图片均由店主提供